今天下午我照例去跑步,然后踢球。但是凑巧的是学校明儿有个考试,今天下午的操场忙着画线圈范围,只能小范围踢踢,期望着天黑前工作人员搞定收工我们可以至少玩一会。然后认识了两位来参加招考的17岁小朋友。
他们俩从武当山下的学校来,高中三年练习足球,明儿华中师范大学有一个提前的专项录取考试。按照我的经验,这样来参考,多数情况是体育老师带队,一大帮人来。他们连连摆手,说一起训练的同学都去了武汉体育学院,那边招考名额多,通过概率大。
想到反正踢不了球,那不如坐着聊聊。继而得知,他们俩英语成绩很棒而且喜欢英语,只是数学不好,文科综合也还不错。希望到大学以后可以有办法换专业学英语。然后一边摸着心窝一边说“好紧张啊,这么多人考,但是我不太怕,我平时训练很刻苦。”
我心中十分感慨,这两个小兄弟好厉害呀。隐约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而且在行动,这可是好多人想都想不来的呀,我们常常不知道要什么,遇到困难自己就退缩了,不是么?只怕少不了要说服父母甚至老师,来支持自己选择录取可能性小的学校。这可能发生的场景,只怕大家是有经验的,开明一点的家庭也是道理来道理去,几番辩论;另外一些家庭,想必是要吵吵嚷嚷,或者几场冷战在所难免。又只怕少不了内心的一番斗争,是争取可能性,还是去更保险一点的地方,多少有那么几个夜晚煎熬,毕竟这算是一件重大的事儿,在高中之前又有几个同学是真的自己拿的了主意呢,而且靠的是自己懵懵懂懂的一点愿想,还要去赢得支持,又害怕自己失败,浪费了机会事小,首次做这样的决定却不能做成,对自己如何交代呢;同队训练的同学可都是去了保险一点的地方呢,随大流可容易多了。冥冥中他们还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召唤。
我们聊了好一会,后来他们在我走的时候,加我微信,发信息说“谢谢老哥哥今天的教导,感觉压力少了许多,也不会太担心考试了。尽力而为,不怨不悔。”我受之有愧,只是和他们聊天,什么也没做。
我不由自主在心头冒出一句话:我们一直的对手,其实只有自己。冒出口的却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归途中想起昨天,看了一部1950年的老电影《罗生门》。这样的片子能在时下的影城大荧屏上呈现,十分稀奇。更为难得的是,这场电影完了之后安排了一个四十分钟的交流讨论。我必须坦白我很惭愧,交流会上一言未发,因为我体会很少。
时隔将近七十年,要设身处地去结合背景云云,思索黑泽明先生真的想表达什么,我自认无力为之。况且我有一个观点,电影拍完了,到达每一个人比如我的时候,这电影就不再是导游的了,而是观众的,是我的了。我不关心导演想表达什么,我只在意我感受到了什么。
《罗生门》的故事,我可以用一个不断句的长句说完:一个大雨天里一个当事人一个旁观者一个好心和尚在一所破败寺庙下聊天分析了一个四个版本的杀人案。
他们对这个案件都有不同的表达和描述,但都是亦真亦假。可是他们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是真的。这四个人,跪在衙门里接受审讯,但是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审判官,只是跪在阳光照一半的院子里述说。这是自己在审判自己啊,是自己的灵魂在拷问自己的肉体,是曾经纯粹的灵魂在拷问变质污秽了的灵魂,是内心的光明对抗其昏暗之地啊。是什么让我们心生邪念?是什么让我们畏缩?又是什么让我们勇敢?这里之所以出现了勇敢这个词,完全是因为影片结尾,樵夫藏了那把镶了宝石的匕首,最终却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新生命,做了一件坏事要做一件善事去终了。于他而言,他看到了自己。
时隔七十年,时代变了,情形却是没变。你说着什么做着什么,旁人没工夫搭理你,都在描绘着自己的世界,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活着,都试图让别人认同自己描绘的景象。你是对了还是错了,不会有什么来审判。只有夜晚睡熟了,那个真我的你,爬起来离开躯壳,胆敢审视自己的时候,你才有一点机会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对错依然未可知。
无独有偶,《解忧杂货铺》一书中亦是在字里行间镶嵌这行字:我们的对手,其实只有自己。
大家都认为杂货铺的回信解答了自己的疑惑和烦恼,所有的咨询烦恼的来信,小混混回信也好,浪矢老爷子回信也罢,甚至你去或者我去有关系吗?无论是谁来回信,到头来对咨询的人都不会有实质的影响,毕竟他们始终都是按照自己内心的描绘来解读回信,始终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抉择。终归是自己与自己战斗,继而自己作了自己的对手,或警示或砥砺或冷眼旁观。这间杂货铺其实开在世间各处,时而化为你的闺蜜倾听你的倾诉、时而化为一盏温酒灼烧你的喉咙、时而化为一袋零食任你消灭、时而化作一场出游装点日常、或者干脆做一场梦,睡一场觉。瞧,它无处不在。
就用这句话让你我共勉共醒吧:我们的对手,其实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