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馅丸子
他说，曾经生活在江湖里，有烟、有酒、有美女，刀光剑影，打打杀杀。后来啊，烟不抽了，酒不喝了，娶了个贤妻，悬崖勒马，洗心革面，但江湖仍不曾远离他。
01
他姓雷，公司里的人都爱称呼他为雷哥。
上次见雷哥，已经是四个月之前了。刚辞职那会关于工作的几句讨论，以及朋友圈里的几个赞，就是我们之间仅有的联系。
但是，我写的每个故事他都会看；他的每段传说我都记得，我们至今不曾相忘于江湖。
雷哥是我之前公司时的领导，不到四十岁，有车有房，儿女双全，婚姻幸福，是很多年轻人羡慕的存在。
有些人你和他们一起工作时，只觉得踏实。直到后来与他们分开，你才明白除了踏实以外，还给你留下什么，又带走什么。于我而言，雷哥便是这么一个人。
02
第一次见雷哥，是在16年元旦后的某一天，刚接受完人事的面试，他就进来了。
那会聊了些什么，现在大抵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的氛围还蛮轻松的。
开始时他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但规规矩矩的状态持续了没多久，我便在他面前暴露了真性情，劈头盖脸的提了好多问题。我的担心，我的疑惑，我的要求。
他就是这样，很容易便能看穿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卸下面具和盔甲，无处遁形。而后不遗余力的帮助你。
他总是告诉我们，简简单单的活着多好。
他总是给我们说，放心，有什么事我担着。
03
刚进公司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为了让我不至于太过落寞，每次下班雷哥都会等我一起，然后一路给我讲公司里的人和事。
后来渐渐熟了，他也会顺便讲讲自己，我就是在那时听闻他的江湖故事的。
雷哥没入武林之前，曾是一个卖货郎。那会他才十几岁，就做起倒买倒卖的生意。
一开始是在男生寝室卖泡面和火腿肠，接着卖烟卖酒，后来发展到什么赚钱卖什么的地步。
总之是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在那个物质还不甚富裕的年代，有经济头脑的他不久便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又因着出手阔绰的缘故，身边慢慢聚集起一帮小弟来。
04
从初中到高中，一路走来，雷哥麾下的小兵团渐渐有了规模。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旦人多起来，身上的责任就重了不少。
为了带领弟兄们一起发家致富，雷哥便开始琢磨起大生意来。
那会，做批发生意的，一般都是在日出之前，雷哥经常是凌晨四点不到，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去学校附近的集市上转悠考察，向成熟的生意人学习请教。
他不光修炼自己，还把学习心得总结记录下来，并装订打印成册，分发下去供众兄弟们轮流学习。
于是原本的那帮乌合之众开始向着正规军方向迈进。
05
江湖人士都讲究进个门派，拜个师傅。
雷哥生命中的第一个贵人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是个温州商人，我们暂且称呼他为李先生吧。
李先生出现的时候，身穿正装，手提公文包，做足了生意人的派头，又因操着一口温州口音，一下子就吸引了雷哥的注意。
于是他屁颠屁颠跑去跟人家打招呼，又是递烟，又是帮着搬东西，还一个劲李哥长李哥短的叫着。
新人眼尖、嘴甜、腿勤准没错，生意人最讲等价交换，经过一早上的忙活，李先生终于决定给雷哥指点一二。
06
那时候人们都用BP机实现远距离沟通。
嗅觉灵敏的李先生，当机立断啃起这块肥肉来，并且邀请了雷哥一起。
做生意需要本金，雷哥虽然这么几年下来也攒了不少钱，但还是远远不够。
这时候，他的那帮兄弟们出现了，纷纷掏腰包入股，助他起家。
因为有轻车熟路的李先生开路，再加上雷哥他们一帮人踏实肯干，一开始他们便赚了个盆满盈钵，兄弟们乐坏了。
雷哥为人实在，为了感谢李先生带他入门之恩，在征得弟兄们的同意后，每次分钱，他都把原本的五五分调成三七分，李先生七，他们三。
07
后来手机出现了，并且一下子就普遍起来。
此时，他们的BP机生意已经扩展到了几个省市。
所谓船大难掉头，虽然他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还是压了半个库房的货。
那时候生意人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批发商的货退不回去，也意味着他们的钱都打了水漂。
为了不让大家损失过于惨重，每个不上课的日子，他便一个人，背一箱货，买一张票，去到一些落后的市镇，挨家挨户上门推销。
因为卖的比较便宜，又加上跑的勤的缘故，没出几个月，那半仓库的货竟所剩无几。
再次分钱的时候，弟兄们纷纷骂他傻，李先生的眼睛里也亮晶晶的。
他瘦了一大圈，却多了一个师傅。
08
再后来，他便跟着李先生真正的走南闯北起来。
其间依然看似亏亏盈盈、起起伏伏，但两年下来，雷哥已经攒下了一大笔钱。
另一方面，因为经常逃课的原因，聪明如他，却也只考进了一所三本大学。
来不及感叹时运不济，雷哥很快便发现了读三本院校的好处。
那就是学校里的学生普遍都很有钱，而且爱玩，也会玩。
去南方城市见过世面的袁哥顿时生出一个念头，开酒吧！
本以为从此便可现世安稳，衣食无忧；却不成想，迎接他的却是刀光剑影，战战兢兢。
09
说是酒吧，开始时却也只有一个吧台，几张桌子，数样小吃，几十箱酒。
本校的学生，闲瑕时会来坐坐，聊聊天，打打牌，吹吹牛，简单的热闹。
后来雷哥不止一次感叹：其实那时便是极好的人生，而我却不自知。
年轻的袁哥一心想把生意做大，每挣一笔钱，酒吧就大那么一点。
桌子多了，酒多了，小吃多了，酒吧也从原来的一层变成了两层，并且多了包间和客房。
当然人也就多了起来，生意越来越好，引得附近三教九流的人都来捧场围观。
每次盘点账目，雷哥都乐开了花，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全然不顾。
10
从此，酒吧开始通宵达旦，夜夜笙歌，鱼龙混杂而沸腾一片。
醉酒的，高声对骂的，摔瓶摔罐的，寻衅滋事的，调戏姑娘的，人世间的各种丑态，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酒吧本就是个是非之地，人红，是非也就更多了。
竞争对手们隔三差五就来光顾一下，打的打，砸的砸，乱成一片。
按说只要关了酒吧，从此就可以消停了，但雷哥却又是个不服输、不怕事、不妥协的主。
请了打手，雇了保镖，酒吧照开不误。
从此，雷哥便成了医院和警局的常客，有时是证人，有时是当事人，有时是病患，有时是肇事者。
11
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雷哥也一年比一年大，转眼就到了适婚年龄。
父母托人给他说亲，对方是个良善人家的孩子，长的白白瘦瘦，文文弱弱，职业老师。
一开始雷哥是拒绝的，一来还没收心，不想过早卷进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二来见惯了艳丽姑娘，眼前这个女孩显得过于普通。
有些人，你以为是过客的，却改变了你的一生。
接到电话的时候，雷哥是诧异的，那一句粗声粗气的“你马子在我手里”说的莫名其妙，在谁手里？谁的马子？
对方很快浮出水面，是个斗争了多年的竞争对手。
而那个马子，是和他约过一次会的相亲姑娘。一顿饭功夫，便被有心人给误会了。
12
在约定地点再次看到她时，姑娘仍旧柔柔弱弱的样子，只是这一次，那含泪的双眸瞬间击中了他的心。
这么多年的江湖生涯里，从来没有一个姑娘的眼睛，可以如此干净，如此让他想念家的温暖。
原本只是来看看，借机羞辱羞辱对方。现在，雷哥却改变了主意。
对方的要求很简单，交上营业执照，关了酒吧就好。
于是，还没来得及展露拳脚，这个姑娘便被他救下来了。
但与其说，是他救了姑娘，倒不如说是姑娘救了她。
从此他的生命里再无江湖，但他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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