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东西它明明装点了你的眼睛,摇曳了你的心灵,你却不知它叫什么时,一种莫名的惭愧和惊喜就会从心底升腾而出,外化在行动上就是痴痴地驻足,静静地端详,啧啧的赞叹,恨不能幻化其中,这才算得上是追捧的最高境界了。前几天才得知它叫芦狄,也叫芦苇,不仅于此,它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名字——蒹葭。
《诗经•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句子,早已在诗的国度里生根发芽了,此刻它洋溢于我的胸怀,它悠久的文化情怀又加深了我对它的青睐。
芦狄多生在润泽的水边,但也有长在缺水的崖岸或路边的。芦狄的枝干亭亭玉立,摇曳在风中,宛若顾盼神飞的仙子。它整株高可过人头,杆中空外直,形似竹节,比蒲草的杆细,但比小麦的秸秆要粗好多。叶子类似蒲草叶,修长舒展,叶叶分明,但比蒲草叶稠密。如果我们从芦狄的结节处轻折的话,会听到“砰”的清脆声,但是从中腰去折,即便你使尽浑身的力量也难以将它摘取,它就像纫如丝的蒲苇一样,坚强的守护者自己的地盘,即便是折了腰身,垂下了头颅,它还会如常的迎风起舞。它们虽然单株柔弱,但绝不会单株独领风骚。它们手拉手密密的挨着,你就是望断秋水,也绝望不到第十株,它们郁郁葱葱,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际。曹植《赠白马王彪》诗道:“太谷何寥廓,山树郁苍苍”,可见“苍苍”有茂盛,众多,茫无边际的意思。细细琢磨《蒹葭》一诗,惊叹“苍苍”一词语出精妙呀!就像孙犁《荷花淀》里写道的:“要问白洋淀多少苇地?不知道。每年出多少苇子?不知道。只白洋淀周围的广场上,就成了一条苇子的长城。” 白洋淀我没去过,没有看到那壮观景象,但沙湖我是到过的,我是真切地感受过了它浩瀚的阵容的。它广阔所以在抗战年代,它们就成了英雄的战场,也成了英雄的避难所。而在甜蜜畅享的现在,它们也是水禽候鸟的乐园。
蒲草是不开花的,但会在夏日里结香蒲棒,而芦狄是开花的,株株撩人。每当芦花盛开的季节,整个芦狄浦就荡漾着诗意了。芦花是将头擎向长空的,芦花的形状有点像玉米花,但比玉米花细和柔软,又像春天的柳条丰满了叶子,而叶子顺着柳条有序的排列着的样子。芦花呈白色,它的白在诗词中是有描写的:“夹岸复连沙,枝枝揺浪花”“芦花飘雪迷洲渚”“寒汀晚,芦花飞雪,风定白鸥闲”“芦花新雪秋撩乱”“夹岸芦花雪点成”……,整株芦花像棉絮,像团烟雾,像孩子手中的棉花糖,给人带来一种朦胧的梦境。
我被路边的芦花的媚态撩拨的不能自已,摘了两朵,把在手里赏玩不足,拿回宿舍放在床头眼目能及的地方,每每下班回来都要深情的端详一番。周末回家时,不忍它寂寞的呆在床头,就把它带到车上,捻在手里透过阳光翻来覆去的欣赏它的美。蒹葭苍苍的“苍苍”还印证了它灰白的颜色。它白中带着灰色的斑点,使芦花不只是单纯的白,而多了丰富的色彩。这灰白在花的每条的根部,像杨柳的叶子那样排列着,在灰白的前端会伸出许多绒毛,像蒲公英的绒毛,这绒毛在阳光下像动物的绒毛一样泛着油光,显得健康有趣,并且有种似真非真,如梦似幻的感觉。蒲公英的毛我们一吹或没吹,它就会像降落伞一样徜徉空中,而芦花却显得矜持,就是有意给劲摇晃,也不见它纷飞的情状。情急之下,我在芦花上码了一把,再将它抖了一抖,才见它的小伞零星的飘落。它就像安土重迁的人一样有着固本恋旧的情结,完全不像蒲公英那样见异思迁,随遇而安。它身上的这种执念,让它能凌风不乱,保有本色的烂漫着,让它与它的枝干相守在一起,共同迎接雾霭流岚西风寒潮的洗礼。
芦狄,你美而有自己的姿态,我们何时能像你一样妖娆,胸襟像你一样宽广?我们何时能像你一样固本恋旧,有深深的乡土情怀?何时能像你一样坚持自己的本色,而不受外界的干扰?忽然我又想起《墨子》里刚强处下,柔弱处上的话,芦狄肩并肩密密的挨着,它懂得携手合作共赢的道理。我们何不像芦狄一样智慧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