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的第二个孩子又出生了，是个男孩，鑫宇高兴的在村里看见谁都是眉开眼笑的报喜：“俺家小艾才生了个男娃，这个月底二十九，大家都记得来家里喝满月酒啊！”
鑫宇娘也是逢人就说：“我早说了，这是个女人啊，只要会生女孩，她就会生男孩儿！这回我们向家也是有后了！”
有些乡亲们提着芝麻来油坊换油，看见正在忙活的小艾公公，赶紧道喜：“向掌柜的，这回你可是一下子如意了吧！”小艾的公公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说：“男女都一样，都一样！”
一家人都沉浸在张罗满月酒的喜悦气氛之中，天歌的外婆用平时积攒下来的一些五颜六色的花碎布头儿，给天歌制作了一个斜挎的花书包，爷爷给天歌做了一块儿小黑板，天歌左边挎着黑板，右边吊着书包，一阵小跑能把黑板颠的咣咣响，大家看着天歌一个小人儿背着黑板和书包的样子，忍不住都笑了。
“歌子，你这个书包一背，还真像一个小学生了！”
“小丫头，从今儿开始，你就有老师管教了啊！”
“傻妞儿，到学校了记得要听老师的话，咱可不能在学校欺负别人！”
一家人七嘴八舌，天歌背着小书包扭来扭去，心里想着：“我姥姥给我做的书包可真漂亮，一定是我们全班最好看的书包！”
天歌背上小书包和小黑板，被五姑带着高高兴兴的去学校了，她走进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然后就让五姑回家了，她看到班里有好几个女孩的被妈妈送进学校之后，一见到妈妈要离开，就开始哭着拽着妈妈的手不让走，她有些洋洋得意了：“哼，我上学才不哭呢！”
“当——当——”校园的角落里，一位老师拿着铁锤站在一块长条形的黑铁块下面敲打着，“呕——下课了，放学了！”有些同学们欢呼起来。
“放学了，我可以回家了！”向天歌心中雀跃着，她背起小书包和小黑板就冲出了教室。当她跑到村正中间的大坝上方时，忽然又听见了“当——当——”的敲钟声，她隐隐约约的看见校园中的孩子们都返回了教室。
“哎呀，不好，好像还没放学呢，我怎么提前跑回来了！怎么办呢？”向天歌站在大坝上望着校园犹豫，最后她又返回了学校。
“老师……”向天歌站在了教室门口，声音特别小，“你跑哪儿去了，还没放学呢，你不知道吗？”李老师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姑娘，浓眉大眼，波浪卷长发，穿着一条格子裙，天歌从一进到教室就喜欢上了这个漂亮又赶时髦的年轻人。
“我……我以为放学了！”天歌低着头，小脸蛋热辣辣的，她感觉其他同学都在嘲笑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学。
“你以为放学了，那你现在走啊！你以为学校是你自己的家啊，想什么时候来就来，想什么时候走就走，好啊，那你干脆不要上学了！”李老师一下子就从天歌的身上摘下了书包和小黑板，把天歌使劲的推到了门外之后，又把书包和黑板都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天歌猛然抬起了头，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哭，想骂老师凭什么把自己的小书包扔在地上，可是她又不敢，她忍住了，她瞪着一双小眼睛狠狠的看向李老师。
“瞪什么瞪？你逃学还有理了不成？……”李老师架起了“机关枪”，继续训斥天歌。
天歌憋着气，任凭老师随便训，一句话也不说，此刻，李老师在她的心中立刻变成了一个女妖怪，是那么的丑陋，她发誓再也不会喜欢这个女妖怪了。
向天歌最后一节站在教室门，她看看远处的山，又瞅瞅离学校不远的地方那口水井旁前来挑水的村民，慢慢的也不那么委屈了。
放学了，天歌回到了家里，吃晚饭的时候，窑洞中已经沸腾了。
“歌子，听说你今天逃学了？”五姑打趣。
“我没，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学，我以为下午只上两节课！”天歌立刻反驳。
“憨妮儿，听说今天李老师让你站在了教室外面，还把你的小书包和黑板给扔出去了？”爷爷关心地问。
向天歌不回答，眼眶湿润了。
“伯，我看李老师做的就不对，咱天歌第一天上学，就算是早走一节又迟到了，咱孩子不也是又返回去了，让站门外也就算了，扔咱孩子的书包和小黑板，当老师的哪能这样做！”六姑跳出来抱打不平。
“我看扔了她的书包也没有什么不对，人家当老师的，还不能让人家多少训几句！”小艾接上了话。
“哼！你还是我妈呢！还不如我六姑待我亲！”天歌听了小艾的话儿，心中很不舒服。
“都别说了，只要没吓着咱妮子就中！李老师也是太年轻，才来咱们村里干，因为这一点事情就去理论，人家都该说咱们向家太护短了。”天歌的爷爷发话了。
天歌也觉得爷爷说的好像是对的，心中憋了一天的委屈一瞬间就消散了。
又是一个早上，天歌醒来了，着急的要洗脸梳头，然后吃饭上学。
“歌子，来，让我给你梳头！”小艾命令似的语气，让天歌不敢拒绝。
“我不想让你给我梳头，我想让六姑给我梳！”天歌小声嘀咕。
“大家一个个都有自己的事情做，谁能顾上给你专门梳头，过来！”小艾不由分说，一把就抓住了天歌的头。
“哎呀，好疼呀，妈，你轻点给我梳！”小艾疼的叫了起来。
“我都不知道梳个头能有多疼，叫什么叫！有本事自己梳！”小艾拿着梳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拽着天歌锈成一团的头发，便劲儿往下拉。
“老痛呀！我不让你梳了！”天歌疼的流出了眼泪，她的手在挥舞着。
“给你梳个头，你是动什么动！梳个头也不让安生！”小艾发怒了，手劲儿扯的更大了。
“小艾，孩子哭成这，肯定是老疼，你给孩子梳头，眼看她的头发睡了一晚上缠锈成那样，你都不能在梳子上多沾一些水，弄湿了头发再给孩子梳。你成天给孩子梳个头，梳一回孩子哭一回，这大清早的，你光让孩子哭什么呢！”小艾的婆婆实在忍不住了，就说了小艾几句。
小艾一声不吭，可手劲儿却拽的更狠了。
天歌每天一觉醒来，一想到妈妈又要为自己梳头，一想到那种钻心的疼，她暗暗发誓：我一定要赶紧学会自己梳头！以后打死也不让我妈给我梳头了。
马上要国庆节了，李老师带领着班级中七八个身材细高，脸蛋儿可爱的女孩子排练舞蹈，每天放学之后，李老师都把她们单独留在教室里学跳舞，她们每个人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的金丝角帕，伴随着录音机播放出的音乐，一会儿蹲下，一会儿转圈圈，向天歌一连好几天偷偷的趴在窗户外面偷看，她真的好羡慕呀！
放学了，向天歌很喜欢和小伙伴紫琼一起结伴回家，两个人会一起钻进草地里捉蚂蚱，一起丢手绢，有时候一起追着跑，比赛看谁先从水井旁跑到大坝上。
“天歌妈，你的闺女昨天不知道为什么把俺家紫琼给弄哭了，你回去问问吧，成天两个人都在一起玩呢，不能让她欺负俺闺女啊！”紫琼妈挑着水桶，刚好遇见了也去挑水的小艾。
“好，我回去问问俺家歌子吧！问过了我给你个交待。”小艾斩钉截铁的回应。
“歌子，你过来让我问你一些事情。”小艾刚刚从学校的水井里打完水，刚好看到天歌从学校里放学出来了。
“妈，什么事情啊？”天歌问。
“你昨天是不是打紫琼了？把她弄哭了？”小艾厉声问。
“我咋天和她玩石子，她输了好几回……”还不等天歌把想说的话给解释清楚，小艾就直接扑了过去，一把将天歌摁在地上，使劲的把天歌的头往地上踫，一边踫一边吆喝：“你这个死闺女，成天就不省力，你说说你惹紫琼干什么，你要是不欺负她，人家妈妈会向我告状吗？你说，你怎么欺负紫琼了，你今天不说个清楚，看我不打死你！……”小艾像一头失控的狮子一样，完全忘记了了天歌是自己的女儿。
“小艾，你怎么能这样打孩子呢？”水井旁边前来挑水的乡亲，赶紧跑过来拉开了小艾。
天歌使劲的哭，她的额头已经被磕肿了，起了一个大青包。她背着满是灰尘的花书包，连土都不拍，丢下妈妈直接回家了。
“嫂子，紫琼妈妈到底给你说什么了，你就能下这么狠的心打天歌？”五姑看到天歌的额头，忍不住问小艾。
“小艾，歌子是不是你的亲闺女，你为了给别人孩子出气，你能把自己的亲闺女打成这，我都没见过有你这样狠心的娘！”小艾的婆婆埋怨开了。
“伯，你看看俺嫂子乍能把歌子的头往地上碰，也不知道紫琼妈给俺嫂子说什么了，你要不去问问她们家吧！”六姑给向天歌的爷爷抱不平。
“歌子，过来，给爷爷说说昨天你和紫琼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天歌走向爷爷，内心中充斥着对紫琼妈和小艾的恨：“我昨天放学和紫琼玩猜石子，她一直输，把自己的石子都输给我了，她就哭了。我也不知道她妈妈今天为什么告状说我欺负她了。”
“小艾，孩子的话你也听见了吧，你也是当娘的，人家的孩子都是孩子，咱们自己的孩子也是孩子，以后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打孩子，更不能拿孩子的头往地上碰，你这样打，万一把孩子打出毛病了，那可怎么办？”小艾的公公语重心长的教育她。
“伯，我今天也是实在太生气了，天歌就是不省力！”小艾竟然还不服气。
“你再生气，也不能拿孩子的头往地上撞，那是今年幸好旁边有人拉开你了，要不然你就因为这个事情，还能把自己的孩子给打死不死？”天歌的爷爷语气明显加重了。
“今天的事情就这样吧，我改天见紫琼妈妈了，给她也说一声，什么是孩子，成天都是邻居，以后孩子再有什么事情，让她直接给我说，不让她再给小艾说了！”小艾的公公作了最后的总结。
七姑也放学了，看到天歌的额头又青又肿，刚想问问，六姑赶紧给她递了一个眼色，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开始围坐着大方桌吃晚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