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
没记错的话,这话第一次是在《看见》那期名叫《归去来兮》的电视访谈节目里说到的。后来这句话火了,泛滥了,反而显得有点轻薄。其实它很重的。
那期节目的访谈对象叫高秉涵,祖籍山东菏泽,十三岁从大陆逃去台湾,四十二年后才有机会重归故土。重归之日,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离开有很多种。高老先生可以回答切肤之痛的那一种。
在高秉涵的记忆里,离开时的场景是他坐在去逃难去南京的车上,正在吃石榴。同学跟他说他母亲正在跟他打招呼,他多咬了一口石榴,结果再一回头,车子已经拐弯了,没有看到母亲。
高秉涵这一生不再吃石榴。
漂泊途中,他的脚被热粥烫伤,无药生蛆。他忍着。因为母亲讲,要“活着回来”。
后来他在台北举目无亲,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对于流浪的人来说,每一次逢年过节都是一次对于孤独的强调。
“大年初一的早晨,天不亮我就到山上去了。对着大陆,痛哭一场。大声喊娘,娘,我想你。”
时间游走。也这样捱过来了。
到了八十年代初,曾经有一位移民阿根廷的菏泽老乡回家探亲,路经台湾。高秉涵央求他带了一些家乡的泥土来。
三公斤土,分给了一百多人。每家一调羹。高秉涵把一半的土锁在保险箱里,另一半分七次,冲水喝下。
那个掺了泥土的水,是没有味道的。但是这是他连接自己与那块故土唯一的方式。他小心翼翼地喝进去。喝到胃里的水,又从眼睛里流出来。
自然而然。
离开和相遇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没人愿意面对“离开”。
台湾有个词语叫“切心”,挺形象的。
离开时的原因千万,但是都猝不及防。
离开后的光景万千,但是都无语凝噎。
很多人说现在“离开”的味道变得很淡。甚至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具体的失去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现在都市的节奏冲散了“离开”的意味。因为仿佛每一天我们都在告别。
并不是这样。
时间让本来就淡的淡去,让本来就浓的更浓。眼看心爱的人事渐行渐远,但是却奈不住他渐入渐深。
大象无形,训练有素的现代人已经可以准确地控制微笑的弧度而不再提及什么前尘往事。一切都妥帖恰当。
不过以前蒋勋讲“天地有大美”的时候讲过一个小细节,我觉得是贴近大多数“离开”的。
他说有一天傍晚,他带着学生蒙着眼睛走到菜市场。学生闻到了空气里鱼的腥味儿,立刻说这里有一个鱼摊。然后学生扯下蒙着眼睛的布。果然这个地方白天是卖鱼的。
当地对于菜市场的卫生管理很严格,用肉眼看,到处都很干净,一片鱼鳞都没有留下,看是完全看不出来的。但是那一刹那间,他说他有一种很心酸的感觉。
“如果一条鱼也是一个肉体,如果它已经走掉,为什么它的气味还留下来、
【 转自「一个」】
这篇文章是去年夏天在「一个」上看到的。当时看完哭的稀里哗啦,把它抄下来,翻来覆去的看的都会背了。之后又把那期节目找出来,同样,看完也哭的稀里哗啦的、
所谓“离开”莫不如此吧、
记得离开勉一后不久,看到过一句话: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大概就是想哭,大概就是沉重吧、
之后许久,每每看到有关离别的东西,都会沉默许久,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一切、最坏的时候,也不过是有一两个月,拒绝和外界交流,但每天按时上学吃饭放学,只是半夜半夜从梦里哭醒,就这个样子、
以前听人说“近乡情更怯”,完全觉得是瞎扯、后来有次回去取东西,在高速路上心里是忐忑的,很紧张也很害怕,怕去了以后碰到熟人,又怕去了以后也见不到他们,更怕今天见了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了。真的是第一次体会的什么叫“近乡情怯”、
不过说来也巧,那条路我只走过两次,一次是五年前第一次去那边的时候,一次就是去年离开、
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已经接受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至少每天都是笑着度过的、
我想所谓痛苦,只是时间还不够久、
2016.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