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后,下雪了。
森林中凄凉的狼嚎也弱下去,弱下去,连松鼠也不会受惊。然而寒冷却越来越狂妄,昏暗严寒中,雪越来越大,风都结成冰,飞舞间,杀死不知名的生命。
天彻彻底底地堕入黑暗,雪拂去道路的痕迹。
年轻的猎人打开备用手电筒,穿着厚大衣,扛着猎枪,还在寻找着什么。他什么也没有找到,现在只知道自己如果再不回到村庄,下场就是被雪掩埋,并成为冬天的一部分。
猎人寻找着,月光穿过大雪,照在猎人的猎枪上,做一个无人问津的影子,既不能离开,也不能死去。
猎人的喘气声逐渐剧烈,脚步失去从容和冷静,好像有人在背后用猎枪顶着他的背,又告诉他“别动。”的确,就像成为别人的猎物。他意识到大衣无法御寒,自己的体力正在加速失去,在寒冷中变成回不来的事物。
顶着风,他发现一个树洞,还冒着丝丝热气。根据经验,他推断出洞里有一只冬眠的棕熊。
猎人皱起眉头,显然在思考什么。他沉吟一声,隔着手套摸自己的猎枪枪管,都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凉。猎枪已经冻得不能即刻使用了,有炸膛的风险。
猎刀呢?精钢锻制的猎刀依然锋利无比,连熊的皮毛都能轻易刺穿。
他决定杀死棕熊,把它的皮毛披在身上御寒,再用熊的体内的余温取暖。这确实是有风险的方法,但也是猎人不得不实施的方法,既不能离开,也不能死去。
他放下背包,把剩余的弹药和火枪绒装进猎枪,再咬紧牙,把枪管伸到大衣里,刺疼的感觉从身体传到中枢。尽管这样,猎枪仍然有可能炸膛,只是降低了概率。然而概率学在此时毫无用处,暂未有结论,只是必须执行。
猎人单手抓着猎枪,蹑手蹑脚地爬进洞里,洞很大,能装得下一个成年人,熊的耳朵从深处露了出来。他小心翼翼的站在一块巨大的树根上,身体站直,双手端起猎枪瞄准熊的耳根。
炸膛,猎人死。不炸膛,熊死。
这是命运的选择,自然逼着命运做出来的选择。
人类终究是自私的,自私到不放弃任何生的机会。这种机会一般是不能离开,问当事人死不死去。
这样看来自然才是自私的。谈不起从何违背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可是既不能离开,也不愿意去死。
猎人扣动机板,【砰】一声响彻丛林,黑烟从树洞里冒出来。渐渐地,森林恢复一片死寂,只有生者才会知晓事情的经过。于是乎,雪又一次掩埋的所有不属于冬天的痕迹,迎接着下一个不知所措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