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势不减,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是一片竹林,棵棵都青翠挺拔,像是守卫城门的士兵,只不过,它们所守的并不是一派人海茫茫的繁荣,是一片寂静和一点林间的清新.
雨滴砸在竹叶上,引得枝叶微颤后,又满意地分散成数十滴,安心溅入满地的泥泞,渗入地下不知处.这算是完成了它们的使命.
这地方很少有人来过,泥泞上只有深浅不一的两串脚印,脚印一直通向一个跪地的少年,他的身后是一位衣着红衫的女子,手持一把油纸伞.
那名少女一头黑发高高束起,用一条红带别着,红带一直托到肩膀处.清秀的面庞不沾一点胭脂水粉,也全无半点女子的娇柔之态.站姿与地面垂直,黑长靴一直贴在修长纤细的小腿,一切,都同少年那么相似,偏生五官还是有一股眉间英气难以抹灭的柔和.
少年在一块冰冷的墓石碑前三叩九拜,他的面前只有一块雕刻粗糙的碑石,连刻的字也全无端庄的字骨,勉强分辨出是“顾若生之墓"这几字.
他却拜得无比虔诚,像在供奉自己一生的信仰.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对无言,少女好几次试图开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給咽了回去,咬咬牙,终是没发表所想.
“阿烟的字还是没有长进啊....”少年将修长白皙的手指抵在墓石的这几个字上,一遍遍端详“他在生前,还是没能把你培养成一个端庄的女子.”
“阿烟...阿烟一直在努力!一直不想让公子失望...阿烟....”终于有一个答话的机会,但完全与自己心里编制的那些冷静的字眼背道而驰,点到为止,声音又弱下去.
“哈哈哈哈....阿烟还是那么开不起玩笑,但这次总算没写错字了,该记一功!”
所谓记功,顾若生在生前每次阿烟字写好了,或者功练得刻苦,就会给阿烟一条红带,上面有顾若生自己写的小诗一句.
而顾若生就是这位白衣少年的兄长.
“然生二公子,你就别取笑阿烟了,不过也是,你也没少给我记过功,我头上带的就是你写的诗.”阿烟的嘴角终于勉强提了提,强颜欢笑,似笑非笑.
其实,顾若生的红带在每次阿烟连蹦带跳,带着热切期盼来领功的时候,都已经准备好了满满一筐.年幼顾然生见哥哥竟是把所有的情感和精力花在一个与家族无关的女子上,心生醋意,就故意在好几条红带上胡乱挥洒笔墨,写的都是“阿烟大傻瓜”“阿烟猪鼻子”这样滑稽却毫不伤人心的咒骂.然后偷偷摸摸又退出去.
顾若生见弟弟如此顽皮,也忍俊不禁,然后置若未闻,轻步走到阿烟身旁,小心翼翼得给她系上,那个时候,阿烟还是倾泻着长发的半扎头.
待到阿烟迫不及待地追问这次题的是什么句,顾若生便用那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一字一字,字正腔圆地念出了那几个滑稽的字眼,始终强忍着笑意,试探阿烟的反应.
阿烟也不气不恼,反而两眸放光,越发明亮透彻“这怕是然生二公子的诗吧...嘻嘻,还不错啊...”
顾然生拍拍膝上的泥垢,缓缓起身,又十分眷恋地再次回眸望望那块矗立的青石,微微一笑“是吗,记得你还很欣赏呢!”
“记得那时公子....”还未及阿烟接下这句话,突然四周的枝叶颤动得很厉害,方圆几里的竹林皆是如此.
很明显,在这簇拥着的,遮住了半边天的竹林,一定是早早就布下了埋伏.
看来,是掉以轻心了.
阿烟和顾然生立马背立而站,神经紧绷,双宝剑齐齐出梢,锐利充满危险的剑光划过刚毅的眸子,四目将周围的一切都一览无余,如果,他们一群是冲着这个他们双人曾经所有的依靠来的,那么,就算奉上性命也决不姑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