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她,孤单的他,孤单的他们,在上海的弄堂里等待期望,让暧昧的情感悄悄发芽。听懂了笑声中的悲喜,便知这夏夜里的人生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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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小北对弄堂的“敌意”从她搬进这里的第一天起就有了。
夏夜的凌晨1点,她被保安陈大哥拦在铁门外,有钥匙也不让进,非要她出示齐全的证件。放行后,行李箱的轮子碾过一块块石砖,惊起邻居一片,吴小北只能抬着箱子,走十步歇一会,一百米的路她走了半小时。
邻居夫妻充满上海味儿的对话,和一只八哥不知疲倦地插话,让吴小北次日清早的赖床计划泡汤。隔壁赵大妈的“住户约法N章”“厨房守则”“洗手间区域互不侵犯条约”让吴小北嗔目结舌,但还没等她逐条记下,她的侄女已经话锋一转推销起了自家儿子。吴小北客客气气地微笑,心里已经模拟过了几十种逃离现场的景象,好在快递小哥的电话成为了救命稻草。谁知小哥将快递留在了门口小卖铺,小卖铺的李师傅又在不经意间对她发起刨根问底儿的强烈攻势,吴小北不得不决定下次要亲手收快递,避免跟李师傅的接触。
洗完澡突然听见不怎么和谐的男女声,吴小北裹着浴袍站在走道里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同样听见这不和谐之声赵大妈撞见,两个女人尴尬一笑,面色通红跑回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不和谐之声的始作俑者——朵颜和她的外国男友相依而出,跟他们握手时,吴小北脑中依然回荡着刚才香艳的声音。
小北列好清单出门购物,被楼下做饭的赵大妈阻截。她的一人食炊具惊呆了自小吃大锅大盘饭的吴小北,小北将妈妈叮嘱的礼物送给赵大妈后,赵大妈卸下了对小北的防备,详细讲解了这栋多户合居的老屋的历史,但大部分内容都是重复了又重复的。朵颜和她外籍男友的出现,打断了小北和赵大妈的对话。小北来不及羡慕朵颜美丽的外表和有品位的穿着,便沦陷在外国帅哥湖蓝色的眼睛里。二人离去后,赵大妈便有意无意地提起朵颜数不清的“阿国银”男友,还旁敲侧击询问小北是否“有情况”,小北想了想回答没有,没察觉赵大妈意味深长地笑。
跟半自动洗衣机斗争了一上午,终于在半晌午阳光正暖时洗完了衣服,小北出门晾晒衣服,被从紫藤架后突然出现、手执长棍的丁婆婆吓了一跳,经过“地中海”叔叔将丁婆婆的上海话“翻译”之后,小北才明白了丁婆婆不是要赶她走,而是要借给她这根“祖传”晾衣棍。小北道谢后,丁婆婆像她出现时一样,谜一般地消失在茂盛的紫藤之后,留下花架边一盘清蒸鱼。狭长的小道上,拄着拐杖的老人闭目养神,听着一旁八哥的啾啾声;穿着睡裙卷着头发的大妈坐在门前收拾鱼虾,跟一边摘豆的阿姨唠着家常。一只大灰猫从身边的自行车遮雨棚顶跃下,直奔门口放着鱼的食盘……
这浓浓的日剧画风和慢节奏,是不同于周围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另一个世界。说好的“快节奏”和“现代感”呢?!吴小北对这里有些失望,有些前途未卜的迷茫感,可是低头看到手机上的那个号码,不想服输的她只能用“这都是暂时的”安慰自己。
在接受了自己巴掌大的小屋后,吴小北发现了这个弄堂里、邻里之间那些说不清的“距离感”。
丁婆婆少言寡语,洗衣做饭亲力亲为,女儿极少来看她,每次回来都要为是否顾用保姆的事情争执,女儿放下钱离开,她又坐在紫藤架下对来吃食的猫低声细语。
虽然租得起月租国万的精装修loft房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朵颜的工作一直是个迷,她可以凭着美丽的外表当时尚杂志的模特,可以在家中开教人插花,可以做“小食堂”的美厨娘,也可以早出晚归当个平凡的上班族,总之她平日极少露面,只有家中的三只贵族猫噗噗腾腾的打闹声。深夜看书的吴小北总能在12点后听见熟悉的高跟鞋声,但有时高跟鞋声之后会有轻轻的皮鞋声跟随,早上赵大妈有时会撞见不同的外国“男友”拎着鞋子悄悄离开,无论何时朵颜都在人群中走的昂首挺胸,不畏两边探寻的眼光。
“葫芦头”阿姨和“地中海”叔叔虽然喜欢跟大家拉扯些家长里短,但在邻里间的生活交集上还是斤斤计较,谁家的电动车挡住了他家的自行车,谁占用了他家的避雨蓬,每一次的小摩擦都能变得“惊天动地”,让吴小北在自己的房间内还能听个清楚。争吵过后只有他们的小孙女能让老两口重归于好,甜甜的童声老远就能将“阿公”“阿婆”叫的清亮,老两口你应我和地拉着小孙女进屋再也不出来。
赵大妈出门,宁愿绕过另一排小楼,走狭长的小路,也不从家家户户的门口经过,显然已经掌握了对邻里的刻意疏离的技巧。如果一定必须要从邻居家门前经过,她会加快脚步,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只报以微笑,之后快步离开。她六十四五的年纪,起的并不算早,每每在众人忙着做早餐时提着布兜出门买菜,几棵小白菜、一块豆腐,笑眯眯问人家要几根葱基本就够她一人一天的三餐。不急不缓地回来,刚好是邻里该上班地上班,该回笼觉的回笼觉,没人挡住她问长问短,这是她少有的从众人门前经过的时刻。之后便是在家跟着手机唱k自娱自乐,等到从他人家厨房飘来浓浓的菜香,她才面容愁苦地下楼洗米、摘菜,一周七天,有四天她的饭桌上都是清炒小白菜和米饭。有时遇到取外卖送餐的吴小北,她会问一下小北今天订的什么餐,顺便抱怨一下一个人的饭不好做,多了吃不了浪费,少了锅根本煮不熟,还是年轻好,会用网络订餐。看着吴小北微笑到面部抽搐,她才不忍心地结束对话,放小北回去吃饭。吴小北吃饭心里不是滋味,第二回点餐前去敲了赵大妈家的门,问她想吃什么一起订。大妈拿着手机把app上每家每户都看个仔细,然后委婉以年纪大肠胃不好,不能随便吃外面的饭菜为由,拒绝了小北的好意。小北的同情心爆棚,撸起袖子专门做了人见人爱的家乡菜,仍然遭遇了赵大妈的闭门羹,只能缴械认输。小北以为这是上海人的“独立”,但其他人并不像赵大妈一样,比如热心过头的李师傅。
李师傅用他使不完的热情劲儿经营着小卖部,还帮住户们收取快递,事无巨细操着弄堂的心。他常常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熟悉每一个常常出入弄堂的人,知晓弄堂里大大小小的租房信息,遇到需要的,他会骑着电动车,帮人送水、送货,喂猫、遛狗,时不时还帮着看管一会白发苍苍、行动不便的老太太,但只有一条路他走的很小心——赵大妈门前的那条路。自从吴小北搬来之后,很多无法及时收取的快递全部送到李师傅那里,墙纸、需要自己组装的自行车、书柜,以及家乡寄来的大包特产,李师傅总是自告奋勇用他的电动车为吴小北搬到门口,甚至提供工具帮助小北完成组装。有时遇见赵大妈,李师傅热心地跟她打招呼,赵大妈总是笑着答应但快步走开。
“距离”让人产生安全感,也让人觉得孤单。打破距离,比想象中快乐,伤心起来也难过加倍。
平日上学、回家,会被不同的叔叔阿姨问专业、课程、作业、就业;周末出门,会被门前的伯伯大妈问精确到什么时间、去哪、跟谁一起的问题;邻里们对于吴小北强烈的好奇心,让她决定效仿赵大妈的方式绕路回家,尽量避免跟大家打招呼。但有时一整天她也不会迈出小楼一步,不说一句话,看着手机里提示一条又一条未读信息,一个又一个未接来电,写自己的故事。楼道中人声渐大,赵大妈唤小北开门,借着借用风扇的机会介绍自己的侄女给她,后者“查问”了小北的家庭状况之后,说小北深的她心,希望能找机会一起吃个饭。小北笑着点头,并没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一次“相亲”,而且时间就在第二天的晚上。
赵大妈一大早拎着坏了的电风扇出门,遇见聚在弄堂口买豆腐制品的邻居们,自动忽略赵大妈即将出门的事实,七嘴八舌帮她出起主意来,主意虽多但没什么作用,不喜欢成为焦点的赵大妈准备从人群中退出回家,在一旁默默擦着电动车的李师傅主动拿过电风扇,什么也不说,三下五下就修好了,没等赵大妈开口拒绝,李师傅已经开着电动车要帮她把电风扇送回家去。而那些邻居,早已从电风扇聊到了午饭,见李师傅帮赵大妈送东西,她们眼神交汇颇有深意。
赵大妈放弃原本要买菜的计划,走到家门前,李师傅又在摆弄一层有些晃动的门锁,提议换个结实的,赵大妈说一层的不好管,李师傅准备说什么见朵颜红着眼睛气鼓鼓地归来,也就作罢。两人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小北的外卖送到,李师傅挥挥手离开。小北发现自己又犯了“眼大肚子小,点了吃不了”的毛病,小心翼翼地问赵大妈是否愿意跟她一起吃,没想到这一回赵大妈答应了。她们围着一层的圆桌边聊边吃,吴小北这才知道赵大妈为什么多年来虽然有丈夫,但却过的像一个人的原因。吴小北强忍着问出为什么不离婚的问题的冲动,赵大妈却自己说了因为丈夫从来没有错,一直对自己很好,离婚需要个理由,可是这个王宝钏和薛平贵一样的答案并没有说服小北,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婚姻。晚饭同赵大妈的侄女约在附近街角的本帮菜馆,去了之后才发现虽然阿姨说的委婉,但这顿饭是变相的“相亲”,那男生不错只是小北听不懂上海话,刚开始还费心猜测她们三人的对话,后面便不想再费力气,临结束时阿姨发来了那男生的名片,想了又想,小北还是加了他为好友,只是放进了“不可见”的分组,她的生活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旁观。
晚饭结束赵大妈跟小北一同回家,开门时发现门锁不再松松垮垮,一旁歪了一角的信箱也被修好了。回到家里,她给丈夫打电话,两人因为他心脏病复检的事情争吵起来,她不想多说挂了电话。赵大妈的声音刚刚落下,楼上又传来朵颜用英文跟一些人争吵的声音,没几分钟,葫芦头阿姨嫌朵颜扰民的声音盖过一切,吴小北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大迷迷糊糊睡过去。半夜,众人被凌乱的脚步声惊醒,吴小北和赵大妈同时打开门,两个医护人员用担架将满脸青紫带着血迹的John(朵颜名义上的男友)抬下楼,另有几个外国人跟了下去,朵颜捂着肩膀,两只胳膊下方也有很深的口子鲜血淋淋,小北和赵大妈惊呼将朵颜也搀扶下楼去,隔壁的吵闹夫妻也出门来看,连丁婆婆也惊动了,朵颜眼泪未干捂着伤口说是John喝多了,两人争执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葫芦头阿姨警惕地看着那些外国人,让她实话实说不要有顾虑,其他人也七嘴八舌说起来,一个外国女孩略懂中文,生硬地解释说他们没有发生肢体的争执,但最后朵颜还是红着眼圈被邻居大妈们记下了电话号码,送上了救护车,如果有需要让她打电话回来。其他人各自散了,不知道回到家中后他们是否还能睡个好觉。
同样的夜晚对于李师傅来说也是难熬,远在德国的妻子跟他视频通话说今年又无法回国,让他不要再辛苦照看那个小店,和几个街区以外的另一套出租房子出国去看他们,儿子工作回来李师傅还是那些固定问题吃了没、累了吧、工作怎么样,儿子没说几句就离开,妻子说要去给儿子做饭,李师傅没有强留,关掉视频,拿出冰箱里仅有的一袋腌渍毛豆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
次日一早,昨夜的事情就在弄堂中传了个遍,朵颜从平日的“被批判者”变成了“被同情者”.李师傅刚要开门,就看见赵大妈提着小包出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搭话,而是不紧不慢地支起铺子坐在那里,拿起报纸出了神。
上海的梅雨季节绵长无期,宇琛的出现让小北觉得雨季也不那么讨厌。年长小北八岁的宇琛是妈妈远程为她安排的另一场“相亲”,海归的背景,在上海车房不愁,据说他的妈妈看了照片很喜欢小北。初次见面是小北听从妈妈的话帮她看望一位朋友,走出地铁口见到宇琛的时候小北就恍然大悟自己又上当了。宇琛是有礼有距的暖男,一窗台的多肉植物让小北对他的好感up。
赵大妈一直没能对丈夫说出分开的话,心情烦闷的她在秋天到来时一狠心报了老年旅游团,将屋子托付给小北照看。小北报了英语考试的学习班,闲暇时间不多,几次答应了宇琛去看戏,又因为临时有推脱不开的事情未能成行,宇琛每次看完戏都会从微信上跟小北聊几句看戏的感想,难得遇见宇琛这样的人,小北很开心,但是说到男女关系,小北觉得自己跟他的距离很大,想要缩短这样的距离她必须更加努力,不知不觉就少了联系。
邻居夫妻在小孙女入学后忽然清闲了下来,两人的话不多了,争吵也变少了,休息的时间多了,各自发呆的时候变多了。入冬之后,赵大妈滑倒摔断了小臂,谁也没告诉,开始几天出入医院的除了她侄女以外就是小北,李师傅从小北处得知后,也悄悄去医院探望了赵大妈。吴小北送饭接到快递员的电话说是小卖部也没人,小北只好重新预约送货时间,走到病房门口却看见要离开的李师傅。病床上赵大妈孤单的身影让小北在门口转身,躲进转角,等李师傅离开很久后她才走进病房,笑着说学校有事耽搁了。正聊着,侄女来给她取换洗的衣服,没拿小北当外人似地聊起大妈的婚姻问题,建议大妈不如离婚,找个真正关心她的也并不难。彻夜写作的次日,吴小北被发小陆威拖出门“体验生活”,赵大妈见到陆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吴小北觉得尴尬,挤了个笑脸,可赵大妈却没有回应。吴小北觉得没必要向赵大妈解释,她和陆威,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两家关系极好,是外人眼中的门当户对,竹马青梅,却一直没有动静,小北来到上海后才又跟陆威活络起来。在陆威的要求下,吴小北穿了一身“能见人”的黑色连衣裙和高跟鞋,结果是陪陆威去青浦的奥特莱斯买眼镜,几个小时后吴小北拎着鞋子在路边等陆威的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她犹豫是否要上前打招呼时,那人看见了吴小北。两年前他们说要一起种一棵“姚钱树”,两年后他们连见面打招呼都需要勇气。他提着女士包,推着婴儿车,过来问她好不好,以兄长的口吻说女孩子还是嫁人结婚了好,单身、还是学生的身份,会让父母有很大的压力。陆威开车停在他们面前,一声“亲爱的,上车”让吴小北差点笑出声,关上车门后陆威调侃幸亏开的是路虎,不然还不敢叫她亲爱的。吃完饭两人决定去永福路的酒吧来点夜生活,几杯大都会下去之后陆威趁酒意提议如果吴小北先趴下就当他的女朋友,吴小北没回答,只是不停地喝。从厕所回来,吴小北看见陆威趴在桌上,又喝了一杯之后便不省人事,但这时陆威起身,叫了代价,又把小北扶到楼下,目光清醒却有些失望。再次醒来,吴小北发现自己在房间里,桌上放着粥和各种面点,陆威留下的字条告诉她冰箱里有水果,衣服洗衣店过两天回送回来,吴小北努力回忆貌似是陆威先倒下,可他只字未提谁输谁赢。
圣诞节的晚上,陆威约小北去外滩庆祝,小北没怎么上心,下了课穿着运动服就去赴约,谁知陆威拿出了一条项链,似乎是想再次提出要不就在一起试试的想法。某高楼上洋洋洒洒飘下纸片,守夜的人群中发出喧闹声,盖过了陆威的声音。人群骚乱起来,小北拉着陆威朝就近人少的地方跑起来,回去的路上听说外滩发生了踩踏事件,于是两人去庆祝了能从“现场”活着回来,清醒与迷糊之间,小北说出了还是希望跟陆威永远做朋友的想法。
丁婆婆以为自己又要度过一个孤单的新年,没想到年前的一次中风让她进了医院,虽然身体不便,但是子女都守在身边,似乎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新年过后再回到弄堂,熟悉起来的阿伯阿婆们跟小北一路打招呼,看到坐着轮椅的丁婆婆小北有些心酸。回到小屋,朵颜不在,进进出出的人在搬她的家具,吴小北和赵大妈的门前各放着一袋干花,上面是朵颜的感谢字条,字体清秀。朵颜的大屋没空几天,搬来了一个叫Roger的德国人,一口京片子,让他成为弄堂里大妈们的“新宠”,只要他出现,大妈们都笑声不断,在北京生活过5年的吴小北听着也亲切无比。Roger生活习惯规律,晚睡早起,符合大部分外国人精力充沛的特点,喜爱运动,每周固定健身,骑车,因为骑车、修车,跟骑行爱好者门口保安陈大哥成了“哥们儿”。
朋友帮小北抢到了两张抢手的话剧票,她问陆威是否有兴趣,后者一直没有回复。因为票价较高,小北不想浪费,但想到前面已经放过宇琛两次鸽子,虽然是临时发生无法推辞的事,她还是心中有愧,犹豫再三,她还是给宇琛发了信息,没想到他回复很快答应下来。看完话剧宇琛跟她聊了很多当年在英国留学期间的生活,看过的戏剧,还有那些能够触摸到历史的古老剧院。小北明白宇琛那么多年的异国生活期间也是需要足够拼命,足够努力,才让现在的他看起来生活的毫不费力,而他言语中的异国生活助燃了小北内心的火苗,她想去那里亲眼看看。
赵大妈住院一周后,她丈夫来了,原本想提出分开的赵大妈,看见他前前后后仍然像当年一样尽心照顾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李师傅也很自觉的回到了每天坚守小卖部的状态,二人见面还是点头微笑,但他也订下了去德国的机票。
灯火点点的弄堂里,每个人都在拼命地活着,那些最平凡的日常生活里,藏着一个个焦躁不安的身影,那是孤单的灵魂等待陪伴。
这个夏天,李师傅与赵大妈在等待亲人过程中迟疑靠近,双手牵起又放开;时尚海归朵颜勇敢爱也勇敢断,用抢眼的时尚装扮抵挡邻居们目光的攻击,也在受挫时被前来跟她站在统一战线的大妈们感动;“葫芦头”阿姨和“地中海”叔叔吵吵闹闹地度过等待小孙女来的每一天;丁婆婆创造九十岁老人依然独居的记录后,也不得不服输地坐上了轮椅;吴小北无数次的相亲无果,让她有勇气追逐梦想,对一段不确定的暧昧关系说不。
吴小北出国那天的夜里,她搬出了这个上海的老弄堂,跟她搬来时的那个夏夜一样,自己艰难地抬着行李,回身看看那些泛着桔红色的灯光出神,手中一轻,小区保安陈大哥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的重量,吴小北正要开口说谢,陈大哥对她挥挥手已大步走向停在门口的出租车,吴小北不忍打破弄堂里的平静,也轻手轻脚向出租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