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手记# 消失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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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女大学生,今年大三,学校放假不算早,1月19号才正式放假。我买的是上午的火车票,一大早就起床收拾,然后拖着诺大的行李箱,大包小包,一路匆匆,终于在下午赶回了家乡。才一年功夫,家乡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好似一个相貌平平的女生,经过专业的化妆、服装、造型,变成一个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人。只是,美则美矣,未免失去了自己的特色。

我是在一座北方的小城读的大学,因为地方小,经济也欠发达,平时几乎很少出去逛街游玩,寒假回家,发现家乡修了地铁,一些购物中心也建起来了,市中心更加繁华,临近郊区的地方也重新盖起了楼房,能感受到家乡正在快速发展。当然,随着经济的发展,一些老旧的楼房也面临着拆迁的问题,外墙上醒目的“拆”,标志着这是拆迁房,住户必须尽快搬走,即使对老屋多么割舍不下,也必须忍痛割爱,没有商量的余地。然而,随着老房子的慢慢消逝,童年的记忆也渐行渐远。

一些老旧建筑的拆除,固然可以给城市带来几分美观,但美观的背后,其中的辛酸又有几人能知。奶奶家的老屋,是一栋小楼房,当年厂里分的,如今也有了四十余年的历史,我有一半的童年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幼儿园时期,放学了在这里玩积木、夏天在地上铺席子睡午觉,冬天喝奶奶熬的热气腾腾的汤,汤里有白菜、油豆腐、肉丸,清淡而不失鲜美。再大些上了小学,写完作业,就跟着爷爷练习毛笔字,学拉二胡,看看报纸,在这里,我几乎读遍了书架上的所有书籍,水浒传、张贤亮小说选、隋唐演义,半文半白的小说读起来也津津有味。我有十余年是在老屋度过的,我既是从这长大的一辈,也是老屋存在的最后见证者。


尤记儿时在老屋度过的的快乐时光,那时我也就几岁光景,爷爷奶奶还在。小学放学后,我常去爷爷奶奶家吃饭,奶奶做的红烧带鱼、炸排骨、肉饼蒸蛋,回想起来,仍是一道道萦绕舌尖的美味,只是再也没有机会去品尝了。09年暮秋,爷爷因胃癌去世,八年之后,17年早春3月,还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奶奶就去陪伴爷爷了。那时,我还在读大二,听到这个消息,匆匆请了假回来,房间里奶奶的东西有一些还在,桌子上的老人机蒙上了一层薄灰,日常吃的奶粉和药品在塑料包里,衣服也整整齐齐叠在箱子里,仿佛奶奶只是出了个远门。从那时开始,我才明白,人生在世,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来,再爱的人也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路,之后的日子还是要靠自己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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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时候到如今,我在老屋度过了不少日子,这里曾是我的伊甸园,在这里,可以无拘无束,无论什么时候来,都会有丰富的饭菜准备着,零食放在饼干罐里,随吃随取,康元饼干、葱油饼干、芝麻糖,还有他们舍不得吃,但会买来给我吃的巧克力威化饼干,夏天冰箱会储存满满一柜子的冷饮,冰棍、冰砖、冰淇淋,比如小布丁、可爱多,时过境迁,现在我已经很少吃冷饮了,但每次经过卖冰淇淋的店,都会驻足一会儿,想起以前老屋的冰淇淋,满满的都是回忆。

去年暑假返乡,发现爷爷奶奶以前住的老屋要拆迁了,说实话,我是反对的,说起来可能有点矫情,虽然可以获得一笔相对可观的拆迁补偿款,但这样一来,童年的记忆就失去了载体,而老屋,承载了我关于童年太多的记忆。从记事起,老屋就是我经常学习、玩耍、吃饭的地方,可以说,在我上初中前,这就是我的第二个家。后来上了初中,每逢节假日,特别是寒假不用上辅导班,我也会去老屋陪伴奶奶一段时间。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来,真是特别珍贵的回忆,因为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曾经拥有的,总有一日会消失,变成记忆长河里的一朵浪花。


今天晚上,路过一家小饭馆,门口飘来阵阵香味,勾起了我对老屋的回忆,这很像是以前奶奶做的芹菜炒鱿鱼,滑嫩的鱿鱼肉,清爽的芹菜,炒在一起,汤汁清淡,但不寡淡,有着一丝丝料酒的清香,是浙江菜独有的味道。肉饼蒸蛋也是,肉、蛋分开,肉饼鲜嫩爽口,味美多汁,蒸蛋紧实,一勺一勺挖着吃,不一会儿,就下去一大半。小学毕业的暑假,和爷爷奶奶在老屋吃了一顿晚饭,那时不知怎的,突然想到“最后的晚餐”,没想到那真的是和爷爷奶奶在老屋吃的最后一顿饭。从那之后我上了初中,只有一次是因为没带家门钥匙,去老屋吃的晚饭,当时奶奶不在,是和爷爷一起吃的。

自从上了中学,会老屋的次数就少多了,一方面是学习,一方面也是离校远,中午去吃饭来回一趟不方便。到我上高中,奶奶被查出患有癌症,住到姑姑家,老屋就等于荒废了,那盆养了多年的君子兰,早已枯萎。老屋的其他一些住户把房子出租,很多人在这里只是房客,漂泊无依,原住民寥寥无几,奶奶的老屋空下来了,虽然不怎么住,但也没有租出去,相比那一笔租金,老屋更是一个“家”的象征,很难想象,如果奶奶还在,老屋就拆了,会是什么样子。

年后,我有次经过老屋,发现已经没有了,本来棕色外墙的四层小楼房被夷为平地,这里的一些记忆,多年之后,或许就像今天的老屋一样,被埋葬在废墟之下,鲜有人会提起。终有一天,这里会建成新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承载了多少人儿时的记忆,他们有过多少无忧无虑的童年,老人们在这里度过他们的青年、中年和暮年的时光,最后化为尘土。老屋消失了,但我想永远记住它,等有朝一日,我能把这些老屋深处的故事,细细地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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