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只有三天生命

假如我只有三天生命。

第一天,我会早早起床,心平气和地呼吸清晨洁净新鲜的空气。窗外日光繁盛,晴空澄澈,芭蕉叶硕大的手掌牢牢实实地盛住四处滚动,晶莹剔透的露珠,不远处疏落的树林里鸟雀啁啾,清脆的叶子交相摇曳,发出细碎的响动。我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做好早饭,然后等待劳累的爸妈一起吃。

上午的时光短暂而珍贵。去车水马龙,异味充盈的菜市场把中午的菜准备好——韭菜,豆角,番茄,还有肉质鲜嫩的排骨熬成的鲜美排骨汤爸妈一定甘之如饴。然后忙不迭地把凌乱的房间打扫一遍,然后坐下来聚精会神地编织自己的故事,书写别样的人生之路。就这样一直不停笔地写到中午,虽然还不会把菜熟练地做到色香味俱全,但是也算差强人意。

下午的时间悠长又恣意,读过希克梅特和叶芝的诗集后,开始运笔如飞地胡编乱造,故事离经叛道,人物落拓不羁,时代背景久远灰暗,就这样一意孤行地写着,时钟上的指针不停不歇地游走,仿佛要走完所有闲置的世纪,欢快的足音里时光流沙般稍纵即逝,而我就在时钟的永恒漫步中回顾青春,执笔流年。

夕阳西下的安宁时刻,鸽子拍打着翅膀飞过晚霞染红的远方天际,落日的余晖洒在人影寥落的街道上,远方树林里传来的鸽哨声仿佛是日复一日,落日沉寂的挽歌。

我脸色欢愉但难掩光阴流逝,生命陡然缩短的悲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爸妈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上班的喜闻乐见,也时不时地斗嘴,像两个为一颗漂亮的糖果而争执的小孩,我一边为忙着掐架的他们夹菜,一边幸灾乐祸地窃笑着。不知不觉只剩下残羹冷炙,桌子上杯盘狼藉。

入夜时分,我和爸妈悠然地漫步在江南小镇坚硬密致的青石板路上,看月明星稀,窗灯摇曳,听虫鸣细语,桨声欸乃,说大城小事,家事国事天下事,周边有滑板少年呼啸而过,还有慈祥古朴的白发老人。沐浴在瑟瑟的晚风里,披一身月色归家,爸妈安然进入梦乡,演绎着各自的今生未来。我心事重重地拿出那张去往南方的火车票,起皱的火车票上沁出些许汗,我关上灯,一直枕着那张带我追寻梦想的车票入睡。

第二天,我要去一座城,寻找一个人,尽管我们素昧平生。

晨光微露的早上,爸妈早早起床去送我,我挎上包,只带了一本特朗斯特罗姆的《上海的街》,算是给那个人的见面礼。

爸妈一直陪我到火车站,我们一路无言,各自默不作声,直到离别的那一刻,从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我看见爸妈满含热泪与我挥手道别,隐约觉得眼角有一滴温热的泪滑落,陨石般重重地沉落。

火车慢慢行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不断变换着的田园景致。我戴上耳机,无所事事地听歌,听Eason的沧桑叙事,也听Beyond的青春不老,听舒缓轻音乐,也听欧美式轻摇滚。

窗沿外绵延的千里沃野不断向远处延伸,直至湮没在烟雾盘桓,峰峦叠嶂之处,四处有牛羊,牧人还有炊烟袅袅的远乡人家。我身旁的旅客呼呼大睡着,时不时地翻来覆去,想必是在做一场黄粱美梦,我挪挪酸疼的身子,眨巴着眼睛看遍车厢内的人情冷暖。

临近中午的时候,和一群忙忙碌碌的人一起下车,在人声鼎沸的车厢内像个不倒翁,左右倾倒。坐公交花了半小时,在那个人学校门口发信息给她,此时正好下课铃声响起,她难得的回复了我,没有一丝惊疑,让我去食堂门口等她。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清丽飘逸的碎花裙,脸庞洁白,像一位飘落人间,不施粉黛的袅娜仙女。她看见我的时候有些讶异,但什么也没说就带我进了食堂。我们面对面坐着,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讲学业,梦想,文学还有调皮的室友。

下午她有课,我只好独自扎进学校的图书馆。里面藏书很多,有时代期刊,名家典籍,也有中外诗集和大师札记,我徜徉其中,像一只安静游弋在书海里的鱼。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约翰·斯坦贝克的书,一直读到日落。

傍晚,她送我到校门口,我拿出那本诗集送给她,她看着我说,不管生命何时凋落,我们都要追寻自我。我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脱离视线,之后悲伤沙尘般贴附在眼角,挥之不去。

第三天,我坐上时光列车,回到昔往,回到流年,回到青春。

初晨的校园小径上,我和室友们闹腾腾地走着,路旁是挺立的青松翠柏,还有清喜活泼的花树,头顶时常有飞鸟划过天空,留下羽毛的泪痕。我们穿着涂鸦的校服在教室里兴风作浪,对害羞矜持的女生搞恶作剧,经常笑的没心没肺,也时常聚在一起侃侃而谈,谈热门网游,也谈文学戏剧,未来与远方。

课桌上的书堆得像一座小山,我们喜欢趴在里面睡觉,常常睡得不省人事,偶尔会不幸地被老师发现。风平浪静时,我们一起去操场散步,去食堂吃饭,一起翘课去拯救世界,然后开心的天翻地覆,像风一样无拘无束。

即将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我,一个人心情沉重但哀而不伤地走在与世无争的小城里,去书店置身书海,收割文字,去超市看物品琳琅,人群来往,走遍大街小巷,看高楼耸立,庭院冷落,闻凄凄牧笛,听潇潇琴韵。身旁古老的围墙上落叶满覆,偶尔会有一两个行色匆匆的人与我擦肩而过,我低下头,听得见时光在某个角落里噼啪作响,默自开花的声音。

晚自习前,跟一群冒冒失失的人冲进教室。黑夜慢慢涌向四周,将光明一寸一寸吞没,月亮亘古不变地慢慢升起。我正襟危坐在课桌上,像以前一样专心致志地做题,复习功课。教室里灯光如练,但也难掩我内心的灰暗,时钟每一步的游走都是光阴流失的凭证,像是死神低沉的祷告,一声一声绞在我的心上,我顿时诚惶诚恐起来,连握笔的手都颤颤巍巍。

铃声响起的时候,我跟曾经的室友风驰电掣地飞奔出去。夜晚的校园岑寂而神秘,月光白沙一般铺满校园,路旁的树木像忠诚的护卫者。路灯撒下一片浅淡的光晕,像碎落的彩虹残片,横斜有致地遮盖一片。

我们一起在路上大声飙歌,像是对青春的献礼,我们唱《青春》,也唱《暗恋》,将青春唱空,把年华唱旧。

晚风有些薄凉,我蜷缩在被窝里,神情恍惚地胡思乱想着。我听着室友们谈天说地着,忽然想像以前那样放声笑出来,但是我慢慢闭上眼睛,要做一场永恒的梦,从此便不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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