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王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是王生，是个事务繁多的县令，碧落是我的结发妻子，可我爱上了小葳，一个无依无靠的绝色女子，她那天站在我面前，要求为奴为婢。落魄，目光却坚毅，我收留了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我爱她欲笑还颦的情态；我爱她杨花点点的泪姿；我爱她扣舷独笑的落寞，可我已经有碧落了，她贤良淑德，每天帮我处理冗长而琐碎的公务，她说怕我累着，我每天看着她累的趴在伏案上，我的心就忍不住的疼。
小葳
我是小葳，只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父母双亡，这都拜王生所赐，那天，我上山摘草药，回来时就看见父母静静地躺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没了呼吸，他们离我而去了，我趴在父母带着体温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邻居张大婶畏畏缩缩地从草堆里爬出来，身上到处是血，告诉我杀手是王生，“为什么？”我咬牙切齿地问。
“因为他抓不到乱党就把良民顶上。”
“我去报官。”我迅速起身，扶起颤颤巍巍的张大婶。
“不行，官官相护，这样只会送命。”张大婶叹了口气，摇摇头，抑制不住的咳起来。
“我去刺杀他。”我摸着张大婶的背，帮她顺着气，满腔愤怒。
“不可能的，你不会武功，除非……”张大婶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我急了。
“你接近他，再···再伺机下手。”张大婶一副为难的表情，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了……
“好!”我含着泪做出了决定。
“那你好好保重，王生那个狗官很……很狡猾的，我……”张大婶静静地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流在她的皱纹褶子里，不忍离去。
我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葬了他们，去了县衙，要求为奴为婢。每天尽职尽责地做事，闲下来的时候，忍不住想我的家人，可怜的家人，你们在冰冷的地狱会冷吗，我会替你们讨回公道的，可……王生对我很好，也没有官架子，他是个简单而满足的人，侍女说他是个温暖的官，因为他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经常站在大堂前的空地上抬头看天空飞过的大雁看得笑容满面。我常常会想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样丧尽天良的事了，算了，不想了，张大婶怎么会骗我呢。
碧落
我是碧落，王生的妻子，可是他不爱我，确切地说，是现在，不爱我了，我有时看着他，可我连他瞳孔的颜色都看不透，他会经常一个人站在月色下叹息，我知道是因为小崴，他爱她，却因为我的存在，不敢逾矩。他不想伤害我，有时候一晃神，我就觉得他的轮廓会在黑夜之中淹没，那一刻我是多么难过，无穷无尽的难过。我知道自己即将要失去他了。可是我什么都不说，我以为装作若无其事，那一天就永远不会到来。我经常一个人呆在大堂里，为王生处理那些冗长而烦琐的公务，日复一日地消耗我的青春。而王生每次都会对我微笑，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他说，“碧落，不要那么累。”就冲这这句话，为他分担忧愁，这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小葳
我睁开眼，王生欣喜地叫着我：“碧落，碧落，你终于醒了!”我想说我不是，可是强烈的疼痛袭击了我，我潸然泪下，我如愿以偿了，我终于可以跟王生在一起了，不再背负着仇恨，我可以像他妻子一样帮助他处理事务了，可以为他分忧解难了，可我没有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王生满脸愧疚：“碧落，你没事吧！”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腹部的伤口，我的记忆又涌上来了：我爱上了王生，但我不能承受爱上杀父母仇人的强烈愧疚，在黑夜中，我终于将剑指向了他，目光决绝而惨烈，我死死的咬住嘴唇，渗出了血，疼，我怕我会心软，我狠狠地稳住颤抖的剑，他的眼神在纷飞的夜色中迷离，面容淡定而温柔，他知道了我要杀他的原因，他笑，动手吧。杀死他后我再了断自己，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紧闭双眼，冲向他，是心被捅破的声音，是血涌出来的声音，我不敢睁开眼。
“碧落！”
我听到了一声惊呼，我猛地醒悟，是碧落挡住了那一剑，鲜血从她嘴里汩汩地流出来，她一脸解脱的笑着：“原谅他吧，替我好好照顾他，祝你们幸福.”
接着安详地闭上了眼。王生已经不能言语了，呜咽地哭，我颤抖地后退，缓缓的拔出插在碧落腹部的血剑。
“王生，再见!来生我要做你的妻子。”捅向了自己。
“小葳……”
我只听到一声撕心裂肺地叫唤，就进入无声的世界了，恍惚中，我见到了孟婆，她的笑容如雾气般弥漫开来，倾国倾城，原来传说中的孟婆这么美丽，她平静地跟我讲了事情的真相，最后她微笑着：“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回去吧，去实现你的最后的愿望吧，不过只有一天的时间……”
我一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间。
碧落
在小葳杀相公时我义无反顾的挡在了他的面前，那些人不是他杀的，那些乱党为了杀他居然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借刀杀人，他们欺骗了单纯的小葳，可是相公一心求死居然承认了，他以为他死了就可以不用面对两难的境遇了，既不辜负小葳，又不伤害我了，可我不愿意，我希望我死了他们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我祝福他们，我看到了相公的泪，可那不是爱情，多么痛的领悟。我是多么想成为他生命中最爱的那一个女子，可是今生不能实现了。
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他哽咽的脸，然后他的面容消散了。我见到了孟婆，美丽的她和蔼抚摸了我的头，回去吧，你的愿望还没有实现，现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过，只有一天。”
我的意识还在汇聚，隐隐约约听到王生呼唤我：“小葳，小葳。”我蓦然笑了，终于按照我的意愿变成了你最喜欢的女子，可是我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悲哀。我只知道，当你叫我小葳的时候我的，我的眼泪就忍不住砸下来，狠狠地。
王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葳与碧落为什么又活过来了，我也不想追究那些乱党卑劣的目的了，我只知道那位张大婶没有死，她是被人指使的，为了钱。不过只要大家平安就好，谁也没有再提那些令人伤感的事，仿佛生活又回到了从前，我依然尽量收敛跟没有名分的小葳在一起的时间，碧落又再帮我批阅文书了，不过我觉得她们给我的感觉不太对了，她们的眼神……好像……也许是我想多了。
小葳
他竟然那么容易地原谅了我，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我终于成为了能陪伴他一生的女子了，我为他做点什么吧，坐在桌前，左边的一叠高高的档案慢慢的沉下去了，我的生命也慢慢沉下去了，我的忧伤从胸腔中汹涌上来。
碧落
我知道时间不多了，我今天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我知道这不是我的脸，可我想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接着拖着王生去了望月亭，那是我们这里最美的地方，王生心情很好，他微微笑着，我看着他的侧脸像是年代久远的画，绝美的如同遗落的风雨飘摇的樱花……我的心颤动着，我多么希望他跟我在一起也是如此幸福，王生慢慢的转过脸来：“小葳，怎么了，小葳……”我晃过神来：“没什么。”
我突然抑制不住的抱住了他：“王生，我希望我的记忆可以成为一把刻刀，把所有的幸福时光全部刻下来。”王生也回抱着我，笑了：“傻瓜，瞎伤感什么啊。”他爱抚地敲了敲我的头。我也没再说什么了。
小葳
我终于批阅完了，我站在台阶上看如水的月亮突然看见时光的羽毛站在月亮的顶端嘹亮的唱：“暗了边疆，断了流光，灭了洪荒……”
这时王生跟碧落，哦，是小葳手拉手的回来了，满脸幸福，他们看到了我，手触电般的松开了，也收敛了笑容。我的心尖锐地疼，抑制住流泪的冲动笑着说：“你们回来了！”我百感交集地看着碧落：“碧···小葳。”碧落愣了一下：“嗯，碧落姐姐，你辛苦了吧，满脸愧疚地地下了头。
王生走了过来，拉着我“碧落辛苦了，我们去……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说着捧起来使劲地哈着气，可是，手却越来越冷，他急了，用宽厚的大手紧紧地握住，焦急而难受，我感到我的真气在流逝。我勉强笑着：“没事，真的。”
碧落
王生在温暖“我”，他还是很关心我的，我也安心了，我觉得自己突然站成了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势了，如同夕阳一样，一点一点喷薄成最后的色泽，黯淡下去了，我体力不支，倒下去了。
我的记忆穿越黄昏时冗长冗长的巷道，穿越烈日下纤细的绿色田野，还有马背上散落的笑声。我轻轻地叫唤着王生，王生转过头来，毅然松开握住小葳的手，冲了过来扶住了我：“小葳小葳，你怎么了？小葳。”我想告诉他我是碧落，但是我的意识涣散了，我想睡了。
王生，爱你，是我一生最美好的事。
小葳
王生决然松开了我的手，我的心突然冰了，我全身失去了重心，可我咬紧牙关站直了，嘴角渗出了血，时光的洪流卷了过来，我被冲刷着，我要一直站在他的回忆里，站在他的思念中，站成一棵会微笑的树。我看到碧落忧伤地死去了，一瞬间她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她跟我一样，也只有短短的一天时间去实现自己的所谓的美好愿望，王生流着泪疑惑地转过头看着我，我用最后的一口气嫣然一笑。
“小葳……”
久违的呼喊，我是小葳，爱而不能的小葳。
王生
我看着小葳的脸一刹那间变成了碧落的面容，我愣住了，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她的脸，突然我转过头去，我看到“碧落”站在那里笑得荒凉，笑着笑着脸也开始幻化，是小葳，她站着跟着死神走了，我的心被揪着已经无法呼吸了，为什么，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就这样死去了，我开始以为是苍天怜惜她们，让她们死而复生，没想到命运的无常和残忍，如同一个霸道的人注定要让世间所有的人尝尽命运轨迹中的无奈和可笑，穿过那些充满嘲讽和黑暗的时光的裂缝。我清清楚楚地听到心碎的声音，像小时候打破娘的梳妆镜的破碎声，四分五裂的凄凉，我没有力气了，我觉得这么久发生了很多事，慢点，我承受不来，累，躺在地上的感觉真好，真好……
物是人非，小池依旧，彩鸳双戏。念当时风月，如今怀抱，有盈襟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