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初来北京,惊叹着北京的大厦豪车,我就暗自跟自己约定,每个月都要写一篇“×月的北京”。履约到七月,北京的快节奏开始在我身上起作用,晚上十点加完班回去,身累心也累,脑袋里满溢着生活里的种种不暇,但还记着那个约定,便强撑着勉强写完了七月的北京。转眼到了八月,动了几次笔,每每都是写了几句便觉枯燥无趣,脑子似被抽吸了的废井。直到进了九月,才突然发现,我毁约了。
八月里一个周末的早上,躺在床上,身体跟灵魂吵得不可开交,睡是睡不着了,最后还是挣扎着坐起来。屋里晦暗如夜,拉开窗帘,一下敞亮了好多,隔着玻璃觉着窗台上有一团灰乎乎的东西,凑近一看,是只蜷卧的猫,毛有些杂乱,灰黄交叠着,头在前爪上放着,状如假寐。我轻轻推开窗,她开始有些被惊到,回头望着我,四肢蓄着力,我不愿打扰她,便蹑足退了回来,她大概见我并不敢侵犯,身子便又瘫软下去,眼神里竟有了落寞。
一个人若是孤独,是不说孤独的,只说孤单。孤独是心灵的落寞,说是说不出来的,说出来又给谁听?不骂你矫情的必不是好朋友。所以还是说孤单更像“人话”,这话好理解,没人把心思落在那个“孤”字,他们会斜着眼,半谄笑半神秘的捏着“单”字在你眼前抖搂一下说:“找个伴吧”。我报以一笑,也颇是尴尬,自觉成了叫春的猫。
时间久了,书店成了我的主要藏身之所。不知何时开始,突然兴起了一种书加咖啡的书店,既卖咖啡也贩书。这着实对了我的喜好,一个人闷在屋里,守得住身,守不住心,那感觉似是心里招了蚂蚁,想挠又碰不得,只能眼神空洞的那么待着,做出无欲无求状,骗着自己,却又终究被自己揭穿。这种书店确是个好去处,这里人多书多。人多,自己融进去便忘了自己,也就不觉孤单;书多,拿一本贾平凹的散文,找个僻静的角落,仿佛在读自己,一时便可忘却那矫情的孤独。再配上一杯冰咖啡,那凉意顺着喉管肠道奔流下去,我认为那是在浇筑着重塑自己的内脏,当然包括那颗心,我要把它做成四四方方的方形,心安理得的伸出几个棱角,谁也别想再轻易扰乱我。
八月的黄昏,残阳泣血,光不再到的地方,黑似墨染。树影恍惚,变得敏感,如狼怕火,如鬼怕唾。热闹终归跟了别人,白天费尽周折填充到内心的东西,到了无光的时候都悄然散去,不给任何挽留余地。路上依旧熙熙攘攘,人却显得不再真实,形同鬼魅,飘忽着各回各家,背影戚戚然。
推开房门,一股闷热之气撞个满怀,不敢多想,一头钻进去,反手一甩,带上了门。不经意的一瞥,窗台上,猫还卧着,头朝屋里望着,大概是腻烦了远处的高楼大厦。我怕她饿,赶紧放下包,去厨房拿了些吃食给她,她依旧警惕,却直到我走到跟前都没后退半步。
后来的几天,每天早上醒来,推开窗,她必然那样慵懒的卧在窗台上,我看她,她便看我,我不看她,她便看远方。我也不似先前那样孤单,看看书,喂喂猫,幻想着悟到了生活的真谛。直到有天清晨,天气突然阴沉起来,淅淅沥沥的雨开始落下,砸着窗台,我赶紧去看她,发现她并不在那里,大概找地方避雨了吧。之后几天,习惯性的开窗看她,她都不在。直到八月过完了,也再没见过她。我自责着,该早些把她放到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