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考研的日子,于你我,这不过是圣诞前普通的两天,刷刷朋友圈的圣诞帽,道一声Merry Christmas,一切温馨而又愉快;而于考生,那些暗无天日的自习时光,那些坐卧不宁的孤独刻苦,都将化作考场上“沙沙”的走笔,书写下待决的命运。
数百个日夜的努力啊,是从此鱼跃龙门,涅槃而生;还是付诸东流,转首成空?
不是每个人都有着章泽天那样的好运,家境优渥,才貌双全,保送清华,嫁入豪门,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只需优秀而优雅地活着,便能吸引万千目光。
于千千万万普通的你我来说,考研,是在走向社会、泯然众人之前,最后一次改变环境、走上更高平台的机会,亦是对命运的最后一次挣扎。
我不曾亲历考研,可我清晰记得二战上研的硕士室友,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曲阜师范......不......我......一定,要考上研究生!”。
我记得足球场上认识的,考研8年终于遂愿的老乡,虽然头顶秃秃,可言语间还是满溢着考研成功的自豪。
我记得在我劝好友本科毕业就工作时,他轻轻摇了摇头,跟我说起梦想学府时眼睛散发出的闪亮光芒。
每一个考研人都有鲜与人言的经历,你看那考研论坛、知乎社区,乃至网易云音乐的评论区,有多少考研的经验贴、鸡汤帖和立志贴啊。今天我们不聊梦想与成败,不如,听我讲个考研失败的故事吧。
小姨是我父母这一辈人里,唯一的一个大学生。她和母亲一样,出生在山边的小村,到县城里的中学求学,终于考上省里数一数二的大学(河南大学),成了小小亲戚圈的骄傲。大学时候选的俄语专业,进了学校才发现这专业在河南毫无用武之地,前途一片黯淡。于是,考研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世纪之交那几年的记忆已然模糊,可依稀记得每次相见,小姨都在考研。随父母去大学探望小姨,走进寝室,抬眼便能看到窗外著名的开封铁塔,她靠窗伏案写作的身影,竟有一种沉默的宁静,不经意便融入那黑黝黝的铁塔背景里;再过几年,她终于工作、交了男友,在狭窄逼仄的出租屋里,我和未来的姨夫在一台刚组装的电脑前联手打着“泡泡龙”,小姨就会在房间另一角,拿过一本厚厚的书静静地看啊看啊;印象中她只有一次情绪失控,那是在2005年,在她第六次走出研究生考场后,终于忍不住伏在母亲怀里低声啜泣,“姐,我不考了,真的不考了。”
我不知道小姨那次遇到了什么,一向得体的她竟会如此失态。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哪所大学,让她如此魂牵梦绕、难以割舍。
直到我终于长大成人,离开河南,在北京读了大学,才终于有些理解小姨的执念。一次,早已“转正”的姨夫来北京出差,顺道来大学探望我。我计划到东门地铁站接他,姨夫竟直接走到了宿舍楼下。我对姨夫的轻车熟路啧啧称奇,他笑笑,“嘿,你姨当年也在这附近住过一年,我对这儿熟着呢。”我随着他四处闲逛,终于听到了另一部分考研故事:
“那会儿啊,我们都大学毕业。我留在学校教书了,你姨心气儿高,一心要考北大,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跟着北大的考研辅导班,专心复习。”
“那会儿你们就在一起了吗?”
“哈哈,那时候还没定下来呢。有个北大的男生也在追你小姨,我心里着急啊,于是就每个月过来,给你姨带点吃的用的。没想到你小姨孤身在外,还是没照顾好自己,那年考试前突然检查出肾结石,不得不住院治疗,错过了考研。回去治好病后,随便找了份工作,就这么留在河南了。”
小姨今年也快40岁了,年轻时几度考研失败,不仅将她折磨得身体消瘦,也让她在20几岁的年纪走了不少弯路,错过了不少好工作、好机会。所幸一路颠沛流离,她足够坚强、足够努力,终于挺过来了。兜兜转转,她在郑州稳定下来,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孩子今年刚考上一所重点中学。表弟时常跟我吐槽,“现在的小孩太惨了,你看我们每天得上多少辅导班,做多少作业啊~”
童言无忌,不知表弟是否知道,小姨从一个山边小村,走到省会郑州,期间吃了多少苦?不知表弟是否知道,他的母亲,为读书考研,受过怎样的罪?
昨天小姨跟我发微信,“在干嘛呢?”
“导师布置了任务,我在图书馆读些文献。”
“哈哈,我也正在读书。”
接着,小姨给我发来一张书的封面,我一看,是《人类群星闪耀时》。我会心一笑,四十岁还读茨威格的女人,这辈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而不管有没有考上研,人生总还是我们自己的。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你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