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气温变冷了,天黑的也快,六点未到,夕阳便已落山。整座城市灯光微亮,马路上人来人往,秋风习习,平生几许悲凉。南方的秋不像北方的秋那样来时轰轰烈烈,一夜之间,秋霜席卷;雁阵惊寒,一路朝南。山河也都换了模样,漫山遍野的金黄,马路两旁是红火而寂寞的枫叶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过路人匆匆离去,留下渐行渐远的背影。
晚十二点,我接到安安的电话,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件薄外套就出门。整个小区黑漆漆的,月色朦胧,三两户人家灯火未灭。刚下到楼,就隐隐约约看到安安站立在小区门口的身影。
电话那头传来呼啦啦的风声,“我看到你了,等我”我挂了电话,小跑着过去。
“好...久不见”安安嗓子有些沙哑,“我有点饿了,出来找点吃的,你要不要陪我去...”
明明才两年未见,怎么就感觉有些遥远。“走吧”我把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去老地方怎么样?你还欠我一次撸串,还记得么?”
“走呗,不知道是谁还欠着我一碗馄饨。”
一路说说笑笑,仿佛忘了横亘在时间里的卡针,不知不觉地默契还在。
到了老地方,“还点5+7+1‘套餐’吗?”我坐下后扭过头问安安。
安安楞了一下,突然不说话了,神情有些许难过,我刚想开口,就听见她说:“我以为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记得了呢,上学那会儿,下了晚修,我们经常来,老板跟我们都很熟。”
“你才没心没肺呢,我怎么可能会忘。”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有次吃着吃着你困到不行,居然就直接趴下睡了,吓得我以为你要中毒身亡了哈哈哈哈。”说这话的时候,眼前浮出那些旧时光里的回忆,尽管那时街边人声嘈杂,可当一切被回想起时,在秋风瑟瑟里,不免暖暖的。
老地方是一家路边的烧烤摊,老板是个50多岁的人,矮矮胖胖,人很热情,常年在隔壁小区的路口摆摊,每每入夜,生意很火爆。上学的时候,下了晚修,安安便总是和我一起到这撸串,但每次安安都点5根肉串,7只脆皮骨,一份金针菇。久而久之,老板也认识我们,每晚差不多到点了,我们一出现,5+7+1的“套餐”便直接送上来。
撸串的时候,安安轻车熟路地把脆皮骨全都单独夹了出来,自顾自地往我盘子里放,“你笨手笨脚的,夹出来吃,就不会搞得嘴巴都是油。”弄好全部后,她才开始吃。“你吃慢点,我还没吃呢。”
“你才笨呢,你这么矮应该多吃点,点这么点,哪够啊。”我嘀咕着。
上小学的时候,安安高了我一大截,可是她脑子不好,反应慢,老是被我欺负。上高中的时候,却跟开了挂似的,聪明得不行,后来高考去了北外。那时数理化样样精通的她,每次看我绞尽脑汁地做题的时候,总是蹦出来:要不要姐姐教教你呀。为此我也没少让她滚远点,她也不抱怨什么,还老是笑嘻嘻的辅导我。
想到这,我尽然鼻头一酸,眼眶有些发红,嗓子突然很干,像哽着什么,说:“安安,我有点想你。”
安安又楞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出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微微透亮。她吸了一下鼻子,说:“莫非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半夜打电话叫你出来。”
我扑哧一笑:“那你现在是真饿还是假饿?”
“饿是真的,想你也是真的。”安安眯着眼笑着说:“今晚两份5+7+1‘套餐’,吃完回家睡觉。”
“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明早9点的飞机,回北京实习。”那一刻安安吃金针菇的样子真的好丑。
“那我....”送字还没出口,安安打断说道:“你别送我,我会舍不得的。”
她噙着眼泪说:“要告别了,我还是没忍住,明天别来送我。”
秋风瑟瑟,依稀记得我刚到广州的时候,心里总惦记过去的一切,凭什么那么多年用感情换来的朋友们都要在这个凄冷的秋季真正离去,我始终不愿接受和开始新的学习生涯。所有东西都是新的,身边的人,物,连身上银行卡都是新的,我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安安跟我说,我们总是清楚的知道告白是要练习的,因为没有足够的勇气,可告别也需要勇气呀,告别更值得我们练习。这一路会有很多阻碍,我们这么渺小,可这世界这么大,所以,总会有一个地方真正的属于我们自己,而你必须不断地告别过去,才能够拥有。我毫不犹豫的相信她,现在的心宽得像广州这座城市,好的坏的迷惘的清晰的已知的未来的谁去谁留我统统都接受,告别了许多人,也告别了许多事,告别了那个过去的自己,也告别了过去的回忆,这周围繁华的一切都看似拥有。
两年前安安一个人只身前往北京,在机场的时候,她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的。两年后,她还是只身一人前往北京,我没有送她,隔着机场厚厚的玻璃,看着走在人群中的她,脚步不曾犹豫,我便放心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