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行驶在去上海的高速上,偶然得见路边的梧桐花开,满树的粉红色,不见绿叶。我想起这个季节在北方还应有雪白的槐花,在雨后的泥地,它们将会铺满树荫。梧桐和槐树的花期很短,我记忆中大概是春末夏初的时候,它们快速开放,快速枯萎。
等到盛夏,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是遮雨的好去处。而夏天是阵雨最多的季节,说时迟,那时快,艳阳当空,猝不及防的雨点瞬间砸下,只能找颗梧桐树避雨。硕大的梧桐叶,挡住了多少平白无故的落雨,让路人得以喘息。雨点砸在梧桐叶面的声响,那么沉闷,它清晰而分明的不同旷野的其他声音。知了还在伴奏,如果知了叫声算是尖锐的小提琴曲,那么雨打梧桐便称得上是优美的大提琴声了。
槐树花开花落自然要伴随沉醉的春风。和风细雨是见不到白雪纷飞似的槐花飘落,而春末夏初时,疾风骤雨总能让槐树花浪漫诗意的飘落。以我对植物鲜有的了解,记忆中有两种槐树,一种槐树枝干布满针刺,花肆开放,张展舒松,可以食用;另一种槐树枝干光滑,花开内敛紧收,可以药用。二者皆白,花开碎密。正是因为花骨碎小,风起雨落时,总能见得槐花如雪般飘落。
槐树下总难避雨,因为槐树叶似其花,碎小稀疏,不如梧桐叶般硕大无朋。小时候,我曾祖母曾说,三年自然灾害时槐树花都吃不上。我想,吃饱肚子总比不被雨淋重要,所以,尽管前一种槐树布满针刺,但我还是喜欢的。实际上,我喜欢这种槐树并不仅是因为它满足了我小时候猎食的动物本性,更是因为它花开疏放,肆意招展。
说到食用,还有一种似花非花的榆树花——花是绿色的,状似铜钱,所以又称“榆钱”。榆钱在花嫩的时候最适合食用,但食用这些花都是物质匮乏年代的事,我小时候去吃榆花槐花,纯属童年乐趣。童年乐趣在没有乐高和变形金刚的年代就是窥探大自然,在大自然中探索哪些可以果腹哪里可以保证安全被认为相当重要。
其实这也并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因为我小时候并不是不归家的野孩子,而只是,我以为那些探索很有野趣,在百无聊赖中,所以它显得非常重要。
如今在南方的钢筋水泥城市,路边经常是一年四季常青的绿树。我在办公桌上有一株不知名的绿植,它一年四季常青,那是之前离职的一位同事留下的。我经常在注目这只绿植的时候回忆起童年的春天和夏天,在我格外出神的时候,老板会隔着办公室的玻璃叫我,于是我又立刻神回周身钢筋水泥的办公室。
在离我办公桌不远的窗口,有一株枝繁叶茂的不知名的树(我对植物就是这样一无所知)。早上我喜欢端一杯绿茶在窗口抽烟,我注视着那一树四季常青的枝繁叶茂,以及去年大雪打坏的残破鸟窝,我想:我已经好久没有到大自然中去了,好久没有看见槐花似雪飘落,没有尝到榆树花的滋味,没有看见梧桐花开、听见雨打梧桐的大提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