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别样的春天里,苏醒的春风虽然没有口罩却依然悠哉游哉地走街串巷,柳树绷着内心那深藏了一个冬天想冒泡的愿望,任春风恣意抹绿发梢,桃花梨花如约在枝头竞相争艳,只剩蜜蜂陪伴的油菜花在乡村寂寞的春光里黄得耀眼,鸟儿的歌唱在暂时低分贝的城市里显得格外招摇。
宅家将近两个月,感觉春天里的头发和指甲都在飞快地拔节生长。因为理发店没有开门,先生曾经几次提出要我帮他剪头发,我却以种种理由推脱。一会儿说家里的剪刀钝了不适合理发,一会儿说网上买不到理发的工具,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怕!从来没有理发经验,我可不敢轻易尝试,剪头发和剪指甲可不一样,不可随意而为。女儿小时候被她爸咔嚓完头发后的那一声尖叫我至今还记忆犹新:妈妈,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爸爸把我的头发剪成这个样子,我明天怎么见人哦!当时先生觉得小孩子留短发好打理,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强行剪短了女儿的头发,无法反抗的她只能打电话向我哭诉。要是我手残没有剪好他的头发,我可不愿意面对他在镜子前的尖叫。尽管他信誓旦旦说不介意我剪得怎么样,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没有松口,对他那一头蓬草视而不见。
前几天上午,出门买菜看到附近的一个理发店开门了,我连忙示意给先生看,他瞄了瞄里面带着口罩的理发师和顾客,店子虽小人好像还不少,有两三个在旁边聊天等候,他使劲地摇头:“这太不安全了,隔这么近不行,我在京东买了理发套装,这两天就会到货。”好家伙!不声不响把理发工具都买来了,这明明是先斩后奏的节奏啊。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就收到了快递,打开一看,剪刀,梳子,理发围布,电动理发推剪,配套的小件物品一应俱全。“来得正好!我明天要和市里领导一起开会,这头发太长了不合适,你来帮我剪剪。”先生见了非常高兴,吃完晚饭就要我开始理发,我借口晚上光线不好又推掉了,心想我这水平还不如不剪呢,万一剪出个深浅不一的“癞子头”引人注目就出丑了。记得小时候在农村,有些男孩子家里舍不得出两块钱一年给剃头师傅,家人给他们在家自己剪头发,其中有很多出状况的,有的剪成参差不齐的刺猬头,有的剪成了阶梯式,最惨的是剪成深一块浅一块的“癞子头”,小伙伴一言不合就在后面唱歌“癞子壳,扁担撮……”想起这可能出现的种种状况,我越来越没有拿起剪刀的勇气。
昨天晚上,一直鼓励我尝试的先生提出重金聘请我当理发师,开出了200元的高价,女儿打趣说:“疫情期间,价格应该多翻几番,至少得500元才行!”“500就500!”平时理发只愿意花20元的先生,这一次为了安全健康是愿意花大价钱了。其实平时理发虽然他不进高档理发店,但也有他的讲究,理发的老板知道他去了是得换新刀片才行的。这次疫情期间他就更显得谨小慎微,拿着酒精瓶到处消毒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之一。我知道近期想要他冒险去理发店理发那是不可能的,看来只能赶鸭子上架当一回理发师了。为了尽量发挥自己的最高水平,我特意到网上临时抱佛脚,看视频恶补理发功课一晚上,总算是隔空弄清楚了一些基本套路,还都是“屏上谈兵”,没有动手实践。
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吃完早餐收拾好厨房,把待清洗的被套床单放进洗衣机后,我就开始张罗理发的准备工作。先在阳台的地上铺上一张一次性大桌布,再放上靠背的椅子,然后拿出全套理发工具摆好架势招呼本理发师的第一个“顾客”出场就位,为了给自己这位因“疫”出山的理发师打气,我特意邀请家中唯一的啦啦队员预测本次成果的呈现状态,没想到女儿笑着来了一句:“越剪越短,最后剪成光头!”先生连忙说:“我相信你可以的,再说理不好没关系,过两天就长好了!”“你头发长这么快吗?两天就能长好?”女儿又回了一句。“大不了我戴一顶帽子,你放心剪吧!”先生示意我赶紧动手。本来一直忐忑的我听到这里心想:最坏的打算就是理个光头吗?听说光头也不好理呢。可现在是箭在弦上,没有退路了,硬着头皮开始吧,但还是叮嘱了一句“没剪好不能怪我啊!”
正准备开始,突然记起我平时去理发都是要先洗头的,便招呼先生先去洗头,没想到他一口咬定是剪了再洗的,难道这理发时洗头的先后也男女有别吗?看他这么坚持我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很久不进理发店记错了。于是也不再纠结,拿了梳子和电动推剪,按昨晚现学的招式准备从后脑勺开剪,可是一动手才发现,因为头发太长,电动推剪上装了最高的12mm的限发器都感觉不行,机器前面藏在头发里看不清楚状况,我不敢轻易启动开关,看来还是只能先用手工剪刀把头发理短一点,那样才有电动理发器的用武之地。换了手工剪刀我小心翼翼地开动了第一剪,按照昨天网上现学的招式,左手拿梳,右手拿剪,把梳子、剪刀和手臂成一条线,梳子、剪刀和头皮互相平行并保持适当间距,以免剪得参差不齐。每次我都不敢下狠手多剪,心想慢慢剪有利于调整。“这剪刀是不是不快,感觉有点夹头发。”先生问道。“这剪刀是卖家送的,肯定没有理发店的钢剪好,感觉像是小朋友剪纸的剪刀。”我嘴上这么说,其实我知道是由于自己心里没底用力时不够果断,这么脱口而出也是下意识地为自己万一剪得不理想找退路。好不容易手不停剪弄完脑后和两侧,待到剪前额和头顶部分时,感觉剪刀在手中已经运用自如多了,剪完初稿站在前面对自己的作品左看右看,感觉还比较满意,迫不及待地叫来女儿做初步评价,她跑来一看,眼神中明显透露出惊讶:“真的还不错呢,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得到家中审美标准最高成员的客观评价,我信心百倍,换上了电动推剪开始精雕细琢,为了理出层次,我不厌其烦的把3mm、6mm、9mm、12mm的限发器都用了个遍。为了达到理想的过渡效果,不至于出现分层明显,我每一次都细致地注意调整机器的运用角度,有时候也学着平时看到的理发师惯用动作,把推剪刀口反过来朝下,屏住呼吸睁大双眼对细节进行调整,最后去掉限发器勾勒出明确的发际线和鬓角,历经一个半小时的首发作品终于大功告成。先生听我说理完了,还没等我整理完他身上剪下的残发,理发围兜都没取就准备起身去照镜子,幸亏我手快抓住了,要不一路细碎的头发够我收拾一阵子的。因为家中没有粘发海绵,我拿来干毛巾,学着理发师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在他的头上抹了几遍,还扒开衣领鼓起腮帮子吹了很多遍才放心,待我取下理发围兜,先生一个箭步冲向洗手间照镜子去了,不一会儿,传出了他特有的男高音:“蛮好!比理发店的那个师傅都理得好些!”我知道这个评价好得有点夸张,但转眼瞧见他用手习惯性地从前额往后梳了一下他的新造型,看他那满足的样子我是很喜欢的。
没想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理发师第一次就拥有了一件得意的作品,同时也拥有了一片多年后值得回顾的牵手时光。
(2020年3月16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