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麻烦”小姐,怕麻烦别人,也怕麻烦自己。
如果一句话不是必须要说出口,那我一定不会说的。特别是,在异国他乡,说话前要拼拼单词,想想语法。那么说话这件事真的就大可不必了,最害怕的事情是,我明明写了邮件出去,却接到回过来的电话,深吸一大口气才能憋出一句热情洋溢的“Hello, how are you doing today!?"
10月的加拿大空气渐冷了,加之我体寒的毛病,天空的灰蒙蒙裹挟着寒气从天上一直蔓延到我的头顶,身体,脚底,入了心。已经过了追求风度的年纪,找出了最厚的大鹅,带着口罩,墨镜出了门。我常常会想起契诃夫笔下装在罩子里的人,儿时只觉得小说毕竟是小说,离生活还是真的远,长大了才知道艺术源于生活。最后的最后,我竟然变成了活在罩子里的人。
我不知道人生是否都是一场孤独的修行,那么那些有了爱人,有了家庭的人,他们是不是会热闹一点,幸福一点,他们的修行是不是就提前结束了。而我迟迟不能结束,一定是因为上辈子的桀骜不驯,冥顽不灵,所以此生要多受些苦楚折磨,长走这修行路。而30岁的年纪,让恋爱也变成了一种压力,我既想要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渴盼,又清楚地知道在抑郁和焦虑边缘挣扎的自己并没有这个资格。感情既然是生活的奢侈品,那么就在有能力爱人以后再开始吧,它一定能锦上添花,却不是能拯救人于水火的良药。
结束了在实验室和公寓两点一线的博士生活后,我终于碌碌无为,孑然一身的开始了下一个两点一线的博后生涯,跟这8年白活了一样。我看着镜子,忍不住盯着额头的皱纹和眼下的雀斑,我不确定年轻的时候他们在不在,因为年轻的时候谁又会真的在意这些呢?再贵的保健品和化妆品都抓不住青春的尾巴,让我想起了当年其意风发的走进实验室的时候,前路全是光明,没有什么不敢尝试的,别人说是艺高人胆大,而我知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终于在博士生涯的狠狠教训下,我也渐渐只低头看着眼下,再也没有抬过头望望远方,也再也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所以我不知道前途是明是暗,因为看不清楚,就只原地挪逾着脚步。或许我的脑子比读书前稍稍充盈了一些,但是心,却空了。
2020年眼看着就要过去,到圣诞节,博后就满两年时间了。但2020年仍然让我觉得像从没开始过一样,一篇文章都没有发表出去,没有回国,没有看望父母,没有去灵隐寺,也没有庆祝生日。如果我在这个国家消失了,第二天都不会有人发现的吧。“想过离开,以这种方式存在” 而我只有潸然泪下的资格,并没有离开的资格。毕竟我们这代人都是独生子女,我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责任。
我脑袋里一直抹不掉的一句话是,“that is your project" 语法没有问题,逻辑也很清楚,但这句话像一根钉子一样嵌在我的脑子里,时不时还自己打个回响。有些人你越是说的云淡风轻,在心里就越重。我大抵是第一次麻烦到了别人,也感受到了别人的麻烦。于是我赶紧收起了伸出去的手,退回到罩子里。
疲于用英语码科学的我,多喜欢方方正正的中文,能着补心里的小栅栏。我要把小王子在心里好好的保护好,不要让脸上的沧桑也入了心。
我会好起来的,生活也会,身体会生病,心理也会。但是病会好,云也会散,太阳总会升起来,就交给时间去打磨,就像明天,一定是个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