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饮凉
空气里浮动着润湿的寂寞,墙角的蔷薇一副颓败的模样,花瓣残乱得发白。长发披肩的女生正望着这株蔷薇发呆,眉头好看地皱起,仿佛在思考什么。
雨,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打湿了女生的衣裳,那株蔷薇更失了几分颜色。
骑着单车的少年,带起朵朵泥浪,染花了女生白蔷薇般的裙边。
那是顾蔷薇第一次见到乔杨,他吹着口哨轻佻地说着对不起,潇洒地骑车远去。
若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那他们的缘分注定是残缺的回忆。
高一开学的第一天,阳光朗照,云朵悠然。教室里陌生的面孔惹得顾蔷薇心里暗暗不安,轮到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她略带羞涩地轻声道:“我叫顾蔷薇,照顾的顾,蔷薇花的蔷薇。”新的开始总是从紧张到平和,周围的女生都唤她蔷薇,渐渐也说得上话。
“我叫乔杨。”男生轻佻的语气颇为熟悉,顾蔷薇抬头看到那个单车少年,正转身走下讲台,侧影挺拔得好似一株白杨。
“蔷薇,你们的名字……”忽然有女生这样感慨,“该不会是约好了吧?”“诶?对哦,一个蔷薇,一个白杨。”突然陌生的声音纷杂的响起。
“静一静,”老师走进教室,“我们把坐位确定一下吧。”老师微笑着,轻敲着讲桌。
大家站起身,挑选自己想坐的位置,顾蔷薇正想起身,乔杨却坐在了她旁边,他唤她“蔷薇”。
每个人都陆续找到合乎心意的座位,便安静的坐下了。
顾蔷薇偏着头,看到乔杨的侧脸,浸在阳光里,柔柔的尽都是温暖的感觉。她从不相信一见钟情,却在此刻开始动摇。
上课时,乔杨枕着手臂睡觉,嘴角微微扬起,眉宇间是一片动人的柔软。老师走下来,顾蔷薇碰了碰他的手臂,他睁眼看着顾蔷薇,眼睛清澈,却透着一丝困倦。顾蔷薇没有开口,静静地看着他,他正了正身子,露出浅浅的微笑。顾蔷薇心里忽然像溺水一般,呼吸不了了。
他们和所有同桌一样,偶尔吵嘴,偶尔亲密,好像认识了很多年,有时却恼的像陌生人。
时光缓慢地流动着,把人都磨成最柔软的模样。有天空气燥热,顾蔷薇问乔杨:“乔杨,你是哪里人?”
“北方。”乔杨没有表情的随口答道,眼里却是别样的深邃与遥远,像是孤独,又像是深深的回忆。那时候,顾蔷薇觉得他浑身都是令人沉沦的气息。
“为什么叫乔杨啊?”顾蔷薇不解,乔杨兀自笑出声来,“杨,白杨,挺拔,坚强。因为要成为白杨一样挺拔的人吧。”顾蔷薇撅起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在一起久了会习惯,更严重的是忍不住依赖。顾蔷薇想,她也许喜欢上乔杨了。
年少的感情都太单纯,干净透明得像玻璃,美好又易碎。顾蔷薇知道,像乔杨那样聪明的男生,不会不知道她的心思。可他们都沉默不说。她开始努力,为了多做一点,为了多懂一点,为了自己可以在他面前不再一无是处。
最喜欢这样日落之后的余晖残霞,云很薄,轻轻地,风也吹不散,像坠入爱河的姑娘酡红的脸颊,晕染着温柔的天光。傍晚的天空泛红,树影在暖黄的灯下婆娑。顾蔷薇围着操场走了一圈,看见球场上的身影,竟不自觉弯起了嘴角。
晚自习后,顾蔷薇站在学校天台上,抱着手臂轻声唱歌。等到所有人都下楼,她回到教室,看到乔杨的桌下有一把钥匙。她捡起钥匙奔下五楼,站在校门口的灯下,等待那个将要一步步走近的身影。当她隐约看到他的身影时,竟鬼使神差地握紧钥匙,站到树木打下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他走远。
黑夜里的星光,如同一簇簇明亮的烟火,照亮了顾蔷薇的心空。那天夜里,她梦见乔杨牵起了她的手,目光温暖又柔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抵便是如此吧。过后她把钥匙还给了他,忍着不舍与心悸,关于他,她还是什么都不曾拥有。
每每与朋友同行,她都会忍不住说起乔杨,不管是他的好,还是他让她无可奈何。朋友说,你怕是真的喜欢他了。顾蔷薇总会摇摇头说,不会的。可是暗地里,她知道她的心没有说谎。
她在小本子一遍遍写乔杨的名字,乔杨凑过来,“你写我名字好丑。”说完潇潇洒洒地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眉宇间是孩子气和傲然。她微笑着看他,四目相对,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他低头写了她的名字轻声唤道:“顾蔷薇。”她轻声答应着。没有一丝尴尬或是暧昧,就这样素白的两张纸,开始被描绘出色彩。
他说,蔷薇,我们年级没有好看的女生啊。
她问,什么样叫好看?
他偏着头说,眉眼安静,看着舒服。
她没有回答,陷入沉思。她知道他曾经有一个很喜欢的女孩,那个女孩很漂亮。
原来自己心里的少年有许多人争抢着照顾和喜欢,多么庆幸自己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可是,似乎自己却也是离他最遥远的人。
中午和许多同学一起去吃饭。一个男生骑车带一个女生,理所当然地她坐他的车。她略有些迟疑道:“可以慢一点吗?我可能会害怕。”乔杨无奈的说:“顾蔷薇,你真是胆小啊……”说话间,几个同学已经超过他们一大截,顾蔷薇又迟疑着慢吞吞地说:“其实,你也可以快一点的,不然跟不上他们了。”乔杨却漫不经心,“没事的,不急。”她的手搭上他的肩,把头靠在他的背上,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那天中午,她心里的少年第一次离她如此之近,她的心第一次感受到了年少的单纯,如海水般纯净无暇。每每想起,都心如鹿撞,面红耳赤,像是感情闷了太久的热潮。
她在纸上写,海水明媚如你。
他说,顾蔷薇你好无聊啊。
她含蓄的笑。因为身边是你,所以时间慢下来,给我机会慢慢进入你的心里。
乔杨暗暗地笑了,略带柔和的眼神从顾蔷薇身上掠过。
新的一周,顾蔷薇不知是何原因,一下子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她不再凑近乔杨和他说话,也不再和乔杨莫名对视。乔杨喊她:“顾蔷薇。”她别过脸去,“别和我说话,转过去。”乔杨似要发作,又忍住,兀自趴在桌上睡觉。顾蔷薇轻轻趴下,生怕惊扰了他。她看着他的睡颜,因为不开心而噘着嘴,满脸不悦,她轻轻地笑了,收回了柔软的目光。
放学后,顾蔷薇定了定神,喊住了乔杨:“乔杨。”乔杨回头,等着下句。顾蔷薇走上前,站定后抬头道:“可以帮我在外面买些药性重点的药么?住宿生不能出去。”乔杨答应着,“好。”互相道别后, 再一次看着那个身影远去,心里是淡淡的欢喜。
第二天乔杨对帮忙买药的事情只字不提,顾蔷薇自嘲的笑笑,掩藏住眸中的失望,低头不语。
下午最后一节课刚下,乔杨对顾蔷薇说:“蔷薇,一起去吃饭吧。”顾蔷薇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我们去吃饭。”乔杨重复了一遍。“啊?好。”顾蔷薇有些慌乱地对同伴道:“我要出去吃饭,你们不用等我了。”她转过头来,“乔杨,就这样穿着校服大摇大摆地出去么?”乔杨弯起嘴角,戏谑地看着她,“不然呢?”他扯着她的校服袖子她的手,“走啦。”
出了校门。乔杨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帮你买药。”顾蔷薇有些怯怯地道:“都听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揪着他的校服,路边的树木似乎更加碧绿,夕阳也更加温柔。风吹过来,抚过她和乔杨青涩的脸庞。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明白自己和乔杨到底是什么关系,只要在一起,可以微笑,可以柔和地讲话就好。
那天的顾蔷薇,又傻又笨,心里满是纯粹的欢喜。吃饭的时候,她忍不住笑了。乔杨一头雾水,“顾蔷薇你笑什么啊?”他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顾蔷薇夹起肉片放到乔杨碗里,“吃肉好吗?把嘴堵上。”也许是默契,只要视线相对,两人就会笑起来。他们吃完饭后,走到街上闲逛。顾蔷薇拉住乔杨的衣角,示意他看玻璃橱窗里。乔杨看了半天,“什么啊?”顾蔷薇开口:“我们。”玻璃里两张年轻的面容显得分外美好,男生笑容温暖,女生眉眼安静,画面和谐的仿佛故意为之。
时间在顾蔷薇的幸福快乐中溜走,就要上自习了。她还想往人家店里钻,乔杨喊住她:“顾蔷薇,要上自习了!”语气里是无可奈何,似乎又带着些宠溺的意味,让顾蔷薇在这片温柔的海中迷失了方向。他拉住顾蔷薇,带她去买了药便往回走。
回到学校,他们又好像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上课,吃饭,睡觉,一切都是平平淡淡的模样,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高中过了大半,乔杨也开始听课学习,开始努力写作业。顾蔷薇突然就心慌了。
她深知自己天生愚笨,要是一直落后于乔杨,自己就没有机会再与他有任何关联了吧。于是她一个人坐到自习室最后一排,一句话也不说,不抱怨也不欢喜。朋友问她,怎么了?她说,现实与梦想太过遥远,我不敢再放纵自己去做其他的事。朋友摇摇头,冠冕堂皇。蔷薇,你喜欢上乔杨了,不要否认了。顾蔷薇握紧了手中的笔,不再说话。
那天玻璃橱窗里的人影仿佛是大梦一场,连痕迹都不曾存在过。听说,乔杨要追一个女生了。那个女生长发披肩,经常去看他打球,活泼得像个小疯子,但他就是喜欢她。顾蔷薇还记得,乔杨对她说过,喜欢眉眼安静的女生,只是如今她才明白,只有喜欢了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以前别人问的,都是作不得数的。
一日中午早早来到教室,看到乔杨和那女生坐在一排,他眉目温柔地对着她笑,还没有听请他们的话语,顾蔷薇就怯怯地退出门去。她迎着风大口大口呼吸,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疼痛得不能自已。
顾蔷薇蹲到楼梯拐角处,再也忍不住,眼泪争先恐后地溢出,滴滴答答,好像心里那片晴空瞬间阴云密布,大雨滂沱。青春里的雨季好像就这样来临,把她从头到脚浇得彻底湿透。
下午的课完全没有了精神,整个人好像被抽空。顾蔷薇迷迷糊糊地趴着睡觉,清醒后桌上的白纸上满满都是乔杨的名字,仍旧丑的一发不可收拾,却似乎满是深情。乔杨不主动同她说话,她也不去打扰。他们好像两株毫无关联的植物,一株是安静的蔷薇,一株是挺拔的白杨,各自生长,互不相关。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持续了一周左右,上次与乔杨谈笑的姑娘跑来问顾蔷薇:“蔷薇你知道乔杨喜欢什么吗?他要过生日了。”顾蔷薇摇头,她喃喃着“这样啊”,然后兀自走开了。这女生有一双漂亮的眼睛,骨骼纤细,难怪乔杨喜欢。顾蔷薇释怀般地笑了。毕竟那么喜欢,还是告白吧,心里的声音在催促着她,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尽管两人的关系还是不温不火,顾蔷薇依旧一如既往地带些吃的放在教室为乔杨备着。也许因为在身边,所以对乔杨的习惯也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她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可以看看他安静的睡颜,与他孩子气地吵嘴,只是更多的时候是慢慢写下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深情,一遍又一遍的卑微。从他口中得知,那女生叫做白祺,名字古怪人却令人着迷。乔杨说起白祺,眉宇间都是明朗的欢愉,和所有陷入温柔乡的少年一样,柔软而美好。顾蔷薇在那一瞬间竟不忍心说出自己的心意。
乔杨的生日。乔杨说,自己不清楚女孩子的心思,怕两个人尴尬,所以拉上了顾蔷薇一起去吃饭,尽管三个人确实有些不妥。这样说来,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呢。顾蔷薇想着,心里竟也有了几分欢愉。
他们一起逛街,一起买东西,然后随意找了一家饭馆坐下。人群熙熙攘攘,白祺说:“我们还是换成包间吧,会安静些。”乔杨却说:“这样热闹些,还是不要换了吧。”说话间,关切地看了看顾蔷薇,蔷薇略有些尴尬,“你们怎样安排都好,我随你们就好。”乔杨点了许多菜,还有几瓶啤酒,完全没有顾虑白祺和顾蔷薇都是女孩子。顾蔷薇无奈,退了一半啤酒,剩下的和白祺一起陪着乔杨喝光。
夜风如同少年温柔的笑容,顾蔷薇揉了揉额头,看着乔杨偏头对着白祺微笑,就着夜风吐出满带酒气的呼吸。白祺拍拍乔杨的肩,“乔杨,生日快乐。”白祺捧着一盆纤细的植物,眼里是单纯的笑容。乔杨仿佛忽然清醒,笑着道谢,背过身灌了一大口酒。顾蔷薇不知哪里来了勇气,拉起乔杨走到外面,不顾人潮拥挤,灯光迷醉,紧紧地抱住了乔杨。乔杨的身体从僵硬变得柔软,他等她放开自己后,看着她的眼睛。顾蔷薇的眼里,是个温柔美好的少年,她的眸光璨若星辰,不安在她眼里跳跃着。乔杨转身,轻微的叹息落在喧嚣的夜里。她拉住他的手,倔强地迎着风说:“乔杨,我喜欢你。”乔杨没有说话,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白祺出门一抬头就看到乔杨背对着顾蔷薇,而顾蔷薇抓住了乔杨的手。可她却毫不在意地冲乔杨挥挥手,“乔杨,我先回去了。帐已经结了,当作为你庆祝生日吧。”说完,带着大方的微笑走远,混入了熙攘的人群,消失不见。
顾蔷薇慢慢地放开了他的手,安静地站在夜风中,眼里映着灯光的色彩,是温柔如清风的宁静。
乔杨把白祺送他的植物放在顾蔷薇的手里,“替我照顾好它。”顾蔷薇点头。他们依着夜色走在路边,顾蔷薇捧着那盆植物,跟在乔杨身后。乔杨忽然顿步,转身看着眉目安静的顾蔷薇。他的手搭上顾蔷薇的肩,要她抬头看他的眼睛。顾蔷薇看到面前的少年眼底是一片温柔而深邃的海,明净,透亮。乔杨温和地说:“蔷薇,我没有说过不喜欢你。”她定定地看着乔杨,眼睛里亮晶晶的,好像装满了弥漫海洋的星光。乔杨若有所思,俯下身吻上了顾蔷薇的嘴唇。少顷,他说:“蔷薇,我喜欢你的。”顾蔷薇抱紧了他,那盆植物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悲伤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心上眉目安静的姑娘他却无法倾心去爱。就好像歌里唱的,不如这样,我们一直拥抱到天亮,如果关怀是种补偿,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着,他们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渐渐化在了风里。那株植物,顾蔷薇换了一个完好的花盆继续养着,好像为了不辜负乔杨的托付。
高中的生活愈加忙碌,她不再静静地看他的睡颜,因为不经意间自己也老是睡着。醒来后总有一件校服披在身上,放着不久后又会被拿走。而乔杨每天也中规中矩地听课,做作业,一切似乎都平淡得如同白开水。
空气里是闷热与烦躁,顾蔷薇的心里是蠢蠢欲动的情花在发芽。她想,若是时间合适,地点合适,她该是会牵住乔杨的手的姑娘。乔杨当初说喜欢她,她渐渐明白。纯粹的喜欢,是要看着她害羞,出丑,害怕,软弱,无论她怎样,都可以被原谅。因为恋人走的没有朋友远,所以他从未开口。男生的性子,令人捉摸不透。乔杨曾经与白祺的谈笑风生,最后不过是笑着打个招呼擦肩而过。
会考结束,阳光温暖如乔杨的笑容,如同情话般缠绵的梅雨季节将要来临。她看到乔杨傲然的背影,在曾经偷看他的那棵树下,被树荫打上斑驳的印记。也许结局就要到来,无论美好还是遗憾,她的生命里已因为那个少年有过不同的色彩。
顾蔷薇走到乔杨身后,轻拍他的肩膀,一如当初那样唤道:“乔杨。”乔杨揉了揉她的头发,“蔷薇。”
他们走在曾经一同走过的路上,唇边是安恬的笑容。乔杨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蔷薇。”他眼睛里是明媚的忧伤,好像就要忽然改变的天气,“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不会有纯粹的喜欢。我不喜欢别人,也不会有谁来喜欢我。我就永远潇洒下去。直到遇到了你,有了那份欢喜而纯粹的感情。我小心翼翼地掩藏,生怕空气让它变质。”听完他的话,顾蔷薇对他微笑,没有了当初的胆怯,满是真诚的明亮眼眸让他情不自禁拥住了她,对她接着说:“也许最后怯懦的是我,可我依旧想要告诉你。正因为喜欢你,才只是喜欢你。”顾蔷薇轻轻说道:“乔杨,我还记得你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我很感激,你喜欢那个喜欢你的我。”乔杨放开顾蔷薇,又一次四目相对,只是在喧嚣的路边。年轻的姑娘与少年,眸光清澈明亮,心里是一段青涩的回忆。
十七八岁的孩子,在爱的雨季里,茫然地等待。曾经以为看懂了一个人,后来发现只是走得近了那么一点点。当该离开的离开,所有回忆都留给了会痛的人。
雨猝不及防地从头顶哗哗浇下,乔杨的声音散在了雨声里:“蔷薇,我要回北方了……”模糊的日期传到顾蔷薇耳里,那是自己喜欢了大半个青春的人离开的时间。
乔杨把顾蔷薇送到门口,转身就要一脚踏进茫茫雨雾。顾蔷薇喊住了他,“乔杨,进来。”顾蔷薇把那盆植物捧给乔杨看,抽出了细细的花枝,想来就要开花了。乔杨说:“照顾好它。”顾蔷薇想了想,踮起脚尖吻住乔杨,闭眼把泪水深藏,留给他明媚的酒窝。
“乔杨,你带走这盆花吧。”她把花递给他,眉眼含笑,竟没有一点悲伤的意思。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蔷薇站在门口,最后一次看着心爱的少年远去。她倚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再见,眸中的明亮逐渐黯淡下去。
雨季终于来临,终日滴答的雨声勾起少女心里的绵绵情意。顾蔷薇恍惚想起,今天是乔杨离开的日子。她趴在窗台边,手指抚上斑驳的雨迹,心里涌起斑驳的回忆。
那盆花被乔杨带到北方后,开出了小朵白色的蔷薇,让人看了忍不住怜爱。花匠说,蔷薇属于温润的南方,带到北方的蔷薇,总会因为不适应气候,开颜色黯淡的花,仿佛憔悴的南方姑娘。
乔杨把花匠的话告诉了顾蔷薇,顾蔷薇很久以后对他说:乔杨,我们就像两株不能适应彼此所在环境的植物。一株喜温喜湿的蔷薇,一株可以从容对待风雨的白杨,永远不可以让它们在同一个地方生长。尽管我们都努力适应过彼此,只是终归环境所迫,不得不分开。如今只愿我们能够在不同的环境,以相同的姿态不断生长下去。
乔杨微笑,顾蔷薇微笑,他们没有在同一个地方牵手,只是为了以更惊艳的姿态重逢。
南有蔷薇,北有白杨。雨迹微微,心梦无痕。那捧着纯白蔷薇的挺拔少年,带着柔软的笑容,踏上南方微雨缠绵的街道。走到街道尽头,才发现他的眼里装着一个蔷薇色的少女。
“乔杨,好久不见。”面前的少女仍旧带着记忆里的安恬,对着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