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三部曲——父(短篇小说)

独角兽——西方神话的神兽,头顶着螺旋状的尖角,独角兽象征着高贵、纯洁、典雅... ———————————————————————————————————————————————————————— 锋利的斧头随着老樵的手好好举起,然后又如利刃一般狠狠落下。 “惙惙。”在树木上砍出深深浅浅的痕迹。 阳光洒在老樵身上,黢黑的肌肤微微泛起一丝油光。 “老樵,你儿的电话。”村里人呼喊着。 老樵放下手中的斧头,用粗壮的大手擦拭着脸颊的汗水,脸上浮现出极易察觉的喜悦。 不知道儿去了城市,有多久没有联系自己了。 掐指一算,老樵憨厚的笑了笑,让那三年的时光,都见鬼去吧! “喂~”老樵拿起话筒,结实的手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颤颤巍巍,是由于欣喜,抑或是激动?老樵不知道,只清楚自己的手一直抖个不停。 “爸啊~”话筒里传来哪一个日日夜夜思念的声响。 “唉~”老樵在电话里答应一声,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雀跃,双眼不知不觉开始模糊了起来。 ... 放下电话,老樵在小卖部蹲下,左右恍惚的摸出自己的旱烟,啪嗒啪嗒的点着抽上。 “我说老樵啊,你可真有福气,儿子在城里打拼出来了,就接你去享福了。”小卖部的老张调侃着。 老樵耳边依旧回响着儿子的声音,儿子竟然让自己来城里住啊! 内心有一股莫名的忐忑和不安,令老樵狠抽了好几根旱烟才起来离开。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第二天,天空还未泛出鱼肚白,老樵就收拾好行李上了北上的汽车。 昨夜翻来覆去的忐忑疲劳,和今天难以平复的激动,让老樵在车上激动不已。 已经有整整40个小时没有合眼了,但比上未见儿子十三年的激动,还是老樵在苦苦支撑。 入夜,老樵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火车。 车站人山人海,囤积在门口的都是等待亲人的男女老少。老樵的目光在站台上扫了一眼,内心隐隐有一股失落。 儿子没有来接自己。 罢了,罢了。老樵叹了口气,儿子现在苦苦打拼下来,也不容易,自己何必强求他来接自己呢? 那一张记录儿子住址的纸条已经被老樵紧紧攥在手里,像是对儿子的思念,久久不远放手。 走出人山人海的火车站,老樵面对一股股来回的人群产生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坐上一辆TAXI,老樵报出了那一个让自己在内心默念过很多次的地点。司机没有说话,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忐忑的老樵,眼神里流露出一股不屑。 那是一股城里人对农村人的不屑。 纵使自己原本也属于农村人... 车行驶的很快,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人群和景物,老樵是越发的不安。 也许是内心过于的不安和紧张,城市的美丽在老樵看来显得有些狰狞起来,挥舞着利爪的树木,还有闪的眼花缭乱的广告牌... “吱~”出租车缓缓的停下来,让老樵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提了起来,递给司机钱后,迎着司机那略带讽刺的眼神,老樵走下了出租车。 周围的景色完全是陌生的,老樵提着自己手中的土特产,一步一步的走着。 老樵走的很慢,像是要把这些年来的辛苦艰辛,在这一步一步的脚步下,得到安慰。 “咚咚~” 老樵敲的很小心,像是一个敲开主人房间的仆人。 “谁呀。”一个颇有些成熟韵味的女人打开门,盯着老樵。那双眼睛在扫射过老樵那洗的发白的蓝色大衣后,添加了一丝鄙夷的神色。 老樵不敢直视女人的眼睛,那好像是一股能吞噬人的漩涡。 “我找狗子~” “狗子?”少妇哧哧的笑着“我说大爷,你找错了吧。” 老樵开始变得慌张,他不经意间便说出了儿子的乳名,对方自然是不知道。他忙说出自己儿子的姓名,少妇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变得舒缓起来。 老樵那双泛着老茧的手,背在身后不断摩挲着。 “我...我给他带来了家里的特产。” “呵呵,原来是父亲啊。但非常不巧,他今天有事出去了,你老明天再来吧。不过...”少妇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老樵“礼物可以先留下。” 老樵放下礼物,不得不转身离开。话语中,他能听出少妇叫自己父亲是多么的不情愿。 也罢,儿子娶了这个一个漂亮的老婆,不管是否对自己不敬。忍忍吧,可万万不能破坏他的生活。 走出楼房,望着刷的灰白的墙壁,老樵提着行李走出了小区。 路边昏黄的灯映照着老樵的背影,把苍老的背影拖着老长、老长... “抢劫啊...抓住他啊..” 远处传来一声娇呵,老樵循声望去,看着一个匆忙的小伙子朝着这边奔跑,脸上尽是得意。 自己在附近的小区偷窃了数次,每次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原因无他,围观的群众向来只是看稀奇,从没有人真正的拦截过自己。 眼前有一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老头,看样子似乎是乡下的农民。狭窄的过道上这老头还真是碍眼,小偷大喝一声。 “死老头,让开!” 对面的老头似乎听到自己的说话,那一双冰冷的眸子盯着自己。 我怎么感觉背部发麻? 该死的!这老头怎么不让开。 “龟儿子的!滚开!” 一句话似乎死触动了老头的心弦,只见那看样子极其憨厚的老头,愤怒的举起拳头。 像是对侮辱的不屈,如夜色的闪电急速落下。 “轰~” 小偷只觉得喉头发甜,眼前一阵漆黑。 “打死人啦~” 周围那些沉浮于世的路人甲们,像是个个打了鸡血一样,兴奋的对这老樵指手画脚。这一刻,小偷像是洗刷掉了肇事者的名号,大众攻击的矛头全部对准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老汉。 “我...”老樵紧握着自己的拳头,里面的纸条被紧紧的攥在手里。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老樵脑海里浮出还未见面的儿子形象,不!老樵晃晃头,儿子会因为自己杀了人而憎恨自己一辈子的。 不!!! 分不清什么时候思维开始变得茫然,双手颤抖的没有丝毫力气,浑身像是被抽空灵魂了一般。老樵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四周喧闹的争吵声在老樵耳里已经越来越小,作为受害者的女士在人群中一一解释,声音却被更多来看热闹的人声淹没... “啪~” 雪白的灯光,十分的刺眼。 老樵晃了晃疲惫的头,这里是那里?牢房么? 白的吓人的墙壁,阴冷气息的铁栏... 老樵觉得咽喉一阵干涩,微微舔了舔嘴唇,缓缓站起来。身体也因为之前的剧烈刺激显得有些麻木,老樵活动了一下筋骨,盯着不远处的铁窗。 儿啊~ “吱~” “碰~” 一阵铁栏拉开又关闭的声音,带着刺耳的尖啸,还有那一句狱警的话语,冲击着老樵的脑海。 “喂~你儿子来看你。” 我儿子? 老樵的疲惫一下褪去,似乎在一瞬间回光返照一般,老樵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盯着转角。 一个似曾熟悉的面孔... 一个在梦中见过千百次的面孔... “爸~”小樵远远的喊了一声,让老樵的心都被叫酥了。 “唉~”老樵低声回应,一刹那,这些年经历的苦与痛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泪水像是决堤一般止不住的留,老樵用干涸的咽喉回应着,不由得哽咽了。 小樵似乎也被感动,不会眨眼之间便恢复正常的神色。 老樵看到后显得很失望,这个时候自己多么希望和儿子能够抱头痛哭一场。 但是儿子没有... 小樵走到老樵身边,却没有伸出手拥抱,甚至没有关心的问候,只是板着脸,像是审讯官一样看着老樵。 “爸,你咋弄出这样的事啊。” 老樵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儿子... 儿子在城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老樵不敢想下去,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儿子。 “我呀...” 还没等老樵道出具体的缘由,小樵直接抢断。 “爸,我这里开门见山吧。我和小莉今年年底结婚,我在老家不是有一块地已经盖了房子么,我准备拿来卖了。” “哦...”老樵手指微微动了动“房契在家里,你去拿好了。” “但是...爸...”小樵抚了抚眼镜“光是我的那一份还不够啊~” “啊...” 老樵感觉猛然间像是被雷击一般... 老樵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儿子许久... 小樵刚开始还被盯着有些不太习惯,显得有些尴尬,后来索性抬起头,和父亲对视。 罢了罢了... 老樵遗憾的叹口气,儿子终究是大了,留不住了。自己的那份房子,原本是自己养老用的,既然他要,就拿给他吧。反正自己现在...哎~ 看着老樵不住的叹息,小樵的嘴角浮起笑意。 “这么说,你同意了?” 这一句没有任何称呼,直接称呼的是你。老樵再一次抬起头看着儿子,他感觉儿子此刻变得好陌生。 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里,再也没有年少时依偎在自己怀里的纯真。 “房契...我床头柜子里。” 老樵再也说不下去,跌坐在地上。 “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小樵似乎很满意老樵的回答,带着浅浅的笑意离开了。 面对小樵的背影,老樵隔着铁栏伸出手,想要做出一声呼喊。 儿子~ 话到嘴边,却被生生的哽咽了下去。 留下小樵的背影渐渐远去...... “碰~” 铁门的轰然关闭,象征儿子已经离开了监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一个无眠的夜,老樵彻夜难眠... 甚至比接到儿子电话那一个夜晚更加碾展反复,彷徨不安... 前半夜,老樵的脑海中尽是自己和儿子小时候的情景,像是快速进行的电影在老樵的脑海中播放。偶尔到了感动的地方,老樵还会留出激动的泪水。 “爸,城里是什么样的啊?” “城里啊~”老樵摸着小樵的头“就是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好多新奇的东西都在哪里面呢。” “真的么,爸爸。”小樵用纯真的眼神看着老樵。 “是呀。”老樵点点头,用那双有些老茧的大手抚摸着儿子的头。” “爸。”小樵盯着老樵。 “怎么了?”迎上小樵纯真的神色,老樵感觉内心暖暖的。 “以后我长大一定要到城里生活,然后再接爸爸去城里玩新奇的东西,过的好好的。” “是么?”老樵笑笑,拍拍儿子的头。 “嗯。”小樵坚定的握紧拳头“我回带爸爸去城里享福的。” 那个时候的老樵,和如今躺在床上老樵,脸上都留出淡淡的泪水... 后半夜,似乎在对自己后半生痛苦的回忆,独自把儿子拉扯大,送儿子去城里读书,然后单身的扛起这个家。 自己失手犯下的罪过,即使能够澄清,以后让自己在亲戚朋友面前还如何生活?让儿子如何在别人面前生活。 盯着夜幕下白的刺眼的墙壁和凸显冰冷气息的铁栏,千万思绪,只在一瞬间... 老樵一狠心,朝着铁栏狠狠的撞去... 次日... 一个看起来十分漂亮的少妇跪倒在老樵的尸体旁边嚎啕大哭,手里拿着一张红红的通知书。 法院通知书。 这个事件中的受害者,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还原事情真相的妇女。在得知老樵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陷入牢狱后,沉闷不已。苦苦寻求帮助下,终于在次日找到一个律师朋友帮忙做辩护律师。 可惜,一切都晚了。 在尸体旁边,是一对男女,男的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正式老樵的儿子小樵。 “老公~”小莉嗲声一喊“既然房契已经拿到,还留下来看什么,这里臭死了!” “这...”小樵有些犹豫。 “老公,是他脑子烧了吧,每次去撞什么墙,弄的脑袋上那么大一个窟窿,看起来好吓人啊。” “问题是...”小樵还在挣扎。 “好啦好啦,老公~我们出去吧。”小莉摇着小樵的手,撒着娇。 看着自己的爱妻祈求的眼神,小樵顿时茫然无措。 该死,这眼神怎么和父亲昨天的眼神那么相似? 小樵用力的摇摇头,希望恢复平静。 那一瞬间的真挚眼神再一次归于浑浊... “好吧,走吧。”小樵拉着小莉的手,走出了牢房。直到走出大门,小樵和小莉都没有回过哪怕只是一次头。 监狱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丝丝暖意似乎在提醒人们这是一个休憩的好天气。 小樵和小莉将在年底迎接来新的生活,而昨天小樵也得到消息,自己的爱妻已经怀上小宝宝了。 真是可喜可贺啊~ 小樵面上带着笑容,没有丝毫的不悦,牵着小莉的手走出监狱大门。 阳光透过铁窗,照射在那白森森的墙壁上,那一抹殷红的血色依旧挥之不去。 那是一场神圣的战斗,是一个高贵纯洁的灵魂在和社会做出争斗。 妇女趴在老樵身上,猛然间似乎听到一声马吠。 抬起头,让阳光缓缓洒落在自己的脸上,脸上的泪痕依旧。 过去的,终究还是要过去的。 妇女站起身子准备离去,却惊异的发现老樵的脸颊上,隐隐带有泪水。 是自己的泪水么? 那是一个高贵、纯洁、典雅的灵魂,在人世间留下的,忏悔的眼泪... ———————————————————————————————————————————————————————————— PS:本来应该多添加一些故事来深刻表达人物内心的情感,但实在找不出比较合适的伏笔,所以只好暂时不写。 这样可能读起来感觉有些没有放开,或者拖沓的感觉,还请读者们见谅。 201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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