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曾身处天堂彼端,直到我深陷那段不该开始的羁绊。——题记
I
阿兰瓦尔从天眼的目镜前抬起眼,长吁了一口气,将额前的银白色长发撩到一边,碧蓝的瞳中闪着神异的光彩。
他已经在这里看了一个又一个钟头,但似乎还是一副尚未满足的神色,几乎显得有些贪婪。
再次把眼睛凑到能滤除视野障碍的宝石目镜前,一个少女浮现在眼前——仪态端庄、长发飘飘,跪在圣堂的彩色落地窗前,脸上是庄严而肃穆的虔诚神色。
少女双手合十,正在祷告,而被她摆在神龛正中的那塑神像,身披白色云纹长袍,手持竖琴与十字刺剑,银发蓝瞳、年轻俊秀,正是阿兰瓦尔。
阿兰瓦尔,是万神宫的众多神祇之一——但目前还只是新生的神祇,因为缺少学习而神力不足,因为缺少信仰者而没有威能。但阿兰瓦尔毕竟也是天父子嗣中的一员,心里自有远大的理想:进入群艺殿,加入音乐之神的行列。因此,阿兰瓦尔选择了竖琴作为自己的图腾。
那名少女,是阿兰瓦尔在人间的第一个信徒。处于偶然,阿兰在用天眼巡检人间时发现了少女。他不知道少女的名字,对同伴,只是用“她”来称呼。那些早已经坐拥众多信徒的同伴们听说后,大呼小叫地起哄、打趣,很快,整个万神宫都知道了一直没有信徒的阿兰瓦尔的那个“她”。
阿兰瓦尔不管其他人怎么调侃自己,他只知道,这是他最忠实的信徒。似乎不管是人类还是神祇,一旦有了些许成绩,就总喜欢沉湎其中无法自拔,阿兰瓦尔对“她”上了瘾,在天眼前巡检的时间比以前增加了几倍,以至于有时耽误了智慧殿的学习任务。
不过,阿兰瓦尔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自从有了“她”,奏起琴来都比从前饱满了许多。阿兰相信,“她”会是自己集齐十万信众,获准在万神宫和人间自由穿梭来往的第一步。他继续看着,双手在白玉栏桩上摩挲着,看着七彩的光照在“她”脸上,那对他而言是最美的风景。
II
又是一天,阿兰瓦尔依旧趴在栅栏边,看着“她”,但今天的他略显心不在焉,眼瞳有些迷离,焦点几次从宝石目镜的中心移开。
仅仅只早自己一年降临的舞蹈之神兰迪,作为智慧殿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神祇,在最短的学习时间内获得了十万信众,进入群艺殿就职,并且获准在人间和万神宫自由往来。
倒不是阿兰瓦尔因此起了嫉妒心或者攀比心,让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兰迪下凡的第一天,就指定了自己的传教者,是人间一位极有名的女舞蹈家。兰迪观察她很久了,这次指派,可以说是早有计划。
万神宫的神祇,可以在人间指定自己的传教士,神在向传教士降下神谕的同时,自己也成为传教士的守护神,神与人灵魂锁定,倘若传教士能够对神祇忠诚信仰,至死方休,那么其肉体消亡后,灵魂将有资格接受律政殿的审核,如若通过,传教士将会灵魂飞升,成为新神。
多年以来,虽说绝大部分神祇都由天父和天后孕育,但万神宫里也的确不乏出身凡间的神。飞升的传教士,大多与其守护神通婚联姻,在人间传播爱情福音。据传说,在太古的时代,万神宫还未起建、天堂仍是一片混沌之初,天父正是通过定立守护契约,将自己的传教士提携至此,而她正是如今的天后。
只是,这个契约不止有美丽的一面。倘若传教士背叛自己原先的信仰,守护神将神力尽毁,堕入凡间,乃至死后灵魂归属地狱,万劫不复。为了尽可能减少这种情况的出现,万神宫立法,只有获准下凡的神祇,才可以指定传教士,也就是必须拥有十万以上信众。足够庞大的信众基数,能够确保足够忠诚的信徒出现,万神宫如此规定,是为了神祇能够考虑再三,有足够的余地选择真正忠诚的信徒。
虽说万神宫并不建议刚刚获准下凡的神祇立刻指定传教士,但兰迪是个例外——兰迪神力强劲,神通灵验,信徒们对其推崇备至,而兰迪精挑细选过的传教士,更是对其矢志不移。
阿兰正是对此眼红。他的“她”,他失去动力时的精神支柱、他感到失意时的一剂良药,对他的信仰是那么忠诚。即便阿兰瓦尔现在依旧只有几百信徒,但他相信,“她”对他的忠诚度,不输那些坐拥百万信众的神祇的传教士。
即使能每天都在天眼望远镜中看到她,但阿兰瓦尔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万神宫和凡间的距离。他是如此想近距离地亲耳听听她的祷词,亲眼看看她为自己奉上的烛火。阿兰瓦尔能够感觉到,他和她,早已不止于简单的信仰关系,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
他最忠实的信仰者,他第一位信仰者,他黑暗中的领航灯,迷雾中的引路人,他的明珠,他的唯一。虽然这样想很奇怪,但阿兰瓦尔似乎觉得,她才是他的神祇。转念一想,这样认为也不奇怪,毕竟没有信众的神,根本不成其为真正的神。
那么,对于阿兰瓦尔来说,没有“她”,他是否也不能成其为神呢?
这样想着,阿兰瓦尔无意中看到,落地窗前的“她”笑了,笑的那么甜美,那么天真。
阿兰瓦尔暗自攥紧拳头。
III
“拦住他!”武勋殿的守卫们在后方紧追不舍,威胁性地向前投射出闪电,试图恐吓没命地奔跑的阿兰瓦尔。
虽说有几道闪电几乎就擦着自己耳根划过,但阿兰瓦尔清楚武勋殿殿神们的分寸,他们不会伤害自己,只是在进行最基本的警告。而真正棘手的,是万神宫边界处的结界。
阿兰瓦尔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抓住了天父和天后休眠的空窗期,此时,万神宫的结界最弱,而他已经为这一刻练习了很久的禁术——能够击破万神宫边缘结界的禁术。
没有获准下凡的神祇,也可以缔结守护神契约,只是那样的话,神祇便只能等到传教士带着对自己的绝对忠诚寿终正寝,才能重返万神宫,否则,通往万神宫的天路,将把一切没有得到授权的魂灵排斥在外。
这对阿兰瓦尔来说,自然是赌上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的孤注一掷,但他相信“她”不会让她失望。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做“爱”,但至少他要为了追求自己心之所向而勇敢一次,向同伴、向天父证明自己,他要复刻那个美丽的传说。
结界最弱处就在前方。武神们一看,都急了眼,竟然开始将准星对准阿兰瓦尔射击,他们想用闪电麻痹阿兰瓦尔,将其控制。最近的一发闪电,贴着阿兰瓦尔前额飞过,一绺被切断的银白发丝悄然飘落。
“不能在这里倒下!”“她”跪在落地窗前,那虔诚得几乎惹人怜爱的模样浮现在眼前,阿兰瓦尔感到自己身上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便回过身去,顺势拔出腰间佩剑 狠狠插在地上,一道金色光幕霎时隔断了自己和武神们,虽说护盾在闪电密集如雨的轰击下危险地摇晃着,但这一招的确给阿兰瓦尔争取了不少时间。他调集起全身最后的力量,将气力注入双腿,如同离弦之箭冲向结界,全身闪烁起液体般的金色流光——
“喀啦——”结界破碎的声音宛如喷金碎玉,那几乎没有厚度的断面闪烁着变幻莫测的七彩光芒,让阿兰瓦尔想起了自己的圣堂里的彩色玻璃。阿兰瓦尔一下子对自己忍俊不禁,这时候竟然满脑子都是“她”,甚至直接把那不知所属的圣堂当成了是自己的。
身体迅速向下坠落,失重感如同潮水从头到脚淹没自己,站在边缘的武神们脸上写满对自己的惊愕,万神宫、智慧殿、群艺殿都在迅速远离。在气流中翻滚的同时,阿兰瓦尔在心中默想着她的圣堂,这便是契约如何形成。
脱离了结界干扰,在神力加持下,阿兰瓦尔第一次听见她的祷告:“……音乐之神阿兰瓦尔,愿你的福音早日降临人世,我将忠诚之心向你献上,于斯起始,至死方休……”
“等带着她回到万神宫……”阿兰瓦尔如此想着,很快便化作一道金色残影,消失在了天际。
IV
少女再次轻轻地跪在神龛面前,让自己沐浴在玻璃窗投下的温暖阳光里。短暂地调整吐息后,她双手合十,开始祷告。
少女喜欢艺术类的学科,在圣堂参拜的也多是这一类的神灵,她祈祷着神祇能够守护她,引领她在艺术领域学有所成。
就在此时,圣堂门口的铃铛响起,打断了少女的冥想。她微微蹙眉,明显对这种近乎于亵渎的行为异常反感。但她还是起了身,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少女第一眼没有看到人影,直到她被下方的一阵骚动吸引——一个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看不出具体年龄的小乞丐趴在地上向她作揖:“看在天父和天后的份上,求求您行行好,给我些吃食……”
“我现在很忙。”少女脸上是难以遮掩的嫌恶,她想要关上门,但小乞丐伸出手,挡住了门,即使那枯瘦如柴的手在被门夹住时发出危险的“咔吧”声,他也没有将手挪开。
“求求你,为了来到这里,我……”“快滚!”少女没有对乞丐沙哑声音中的哭腔多加留意,而是一脚踹开了乞丐的胳膊,狠狠甩上了门,回头看着神龛,先是跪地长拜,以示歉意,才起了身,回到玻璃窗下继续她的祷告。
神龛当中,端端正正地摆放着兰迪的塑像。一旁的垃圾堆中,从那竖琴和佩剑,依稀能够辨认出阿兰瓦尔塑像破碎的肢体,但塑像的大部分躯干甚至已经遗失。而垃圾堆中,这样的神像,还有许多。
后记:这是为新单曲《天堂彼端》创作的同名背景故事,歌曲灵感来源于失恋,而文章也是围绕着歌曲来写。
受到一些情绪化因素的影响,歌曲部分混音翻车,但仍然是目前为止制作完成度最高的一首单曲。
歌曲已经上线Q音/酷狗/酷我/Bilibili(这次音频压缩格外严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