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1997    丁丑年的仲冬

剧咳后长久地平静

再也不用微翕着干燥的唇

说疼

再也不用数着日子无助地问

今天是农历几时几分

死亡       就是长长的入睡

准备很久的仪式

有着不告而别的伤悲

父亲说人这一辈

抚养孩子   赡养老人

时间就如同沙漏般溜走

剩给自己的不会再久

像一条条河流

日夜流淌    也许奔腾至入海口

也许越流越瘦

老屋在父亲走后

好像也日益局促简陋

周围拔地而起的红瓦朱漆院落

俯瞰着老屋结满蛛网的闲愁

只有吱吱哑哑的门闩

还在重复着父亲曾经的担忧

父亲说     我走后  记着每晚关门

父亲说这句话时环视老屋的神态

是我心头永远的悲秋

老屋老了

老了的老屋镌刻着

父亲曾经所有的希冀与辛劳

从人之初性本善

到365个故事    366夜守候

老屋里

父亲握我的手教我写字

父亲笨拙的为我梳头

屋旁的白杨

皓空的月亮

可否记住了那些一生中最单纯的时侯

再以后      没有一处房子

可以承载来路的喜怒哀愁

父亲

你经手的一砖一瓦

拆掉   便再没了你的痕迹

那么便这样存在吧

鳞次栉比的建筑里

孤舟般沉默

如同

每年清明

我独对老屋

静默的怀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