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阳光温存,茶盏余热,我就客死在这里。
街角那一方安逸土地,咖啡馆的门帘半掩。
这块供人暂得休憩的地儿也正是我日日生活的场所,我余生醒着的时光,大多停留在这。
这是我对往昔岁月的难以割舍。
比起发工资的老板,我更像是游走在周边的闲人终日听老顾客同我讲述一段从未切身体会过的往事。
靠窗那桌的妇人正同我说些什么,她低头看着从瓷杯中冒出的热气,那是她缥缈而无尽的生活。
我与她也算有些旧交。
儿子少年辍学成天鬼混惹是生非,纵使操碎了心也求不得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丈夫偷情在外,维持着不上不下的婚姻关系。
我于她向来是同情的,在那同时内心也竟有分庆幸,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来不曾发生在我身上。
絮叨多了不过那么几句,无心再听。
脑子里念起员工小姑娘刚红着眼眶的道别,说是要去远方,寻找她的爱人。
这样青春年少男女之间的故事占去多数,无非是情深错付,终得一场辜负。
就像清风拂过有情的候鸟,带去思绪,却不曾留下些什么。
爱情往往试过一次就叫人欲罢不能。
而我对爱情的认知从来都是寥寥,将它反复咀嚼忖度,仍不解内涵。尽管咖啡店里的情侣依旧笑颊粲然,但我深知其中利害,以至于畏葸。
于是我将畏葸裹成茧,不再举步向前。
夕日欲颓,我坐在末班车最后一排的窗边。
记忆被剪成碎片,代替车水马龙的街道向身后两侧驶去。
恍惚间重逢年轻时暗恋的姑娘,几句寒暄便匆匆奔赴各自沙场,我迟迟伫立目送她覆雪人行道上离去的背影,单薄得像是要融化了。
感情早已淡去不留余地,我没有退场,只不过还怀着对世间情爱的执念。
梦终究是要醒的。
咖啡店早已冷清,就着一些老顾客勉强维持生计终于被拖垮,转手卖给他人,于是我搬离了那片故土。
空旷得没有半点活气的小屋里,我捧着一本不能看清书名的厚册子,倚在后院摇椅上。
那些风月往事走马灯似的在我跟前放映。
原来我不过是个旁观者,惧这人世间的苦处,又渴欲造物者给予救赎。
我抱着春风,永眠在黄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