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说到,我贸然走上大五朝台五十公里的徒步,天高地阔,美景醉人,我们甚至忘了赶路,直到风雨欲来之时……
上篇:《大五朝台徒步记》(上)| 再远的路,都要走脚下这一步
人与自然
从北台快速下撤,有了几分赶路的意味。
一直走到北台和中台之间的山坳,像是一个马鞍的中部,这里是一处平坦的草地,草地边缘之外是一条绿树成荫的山谷,显得既深邃又祥和。
偏偏在这片草地的中间有一条马路,一辆一辆的汽车载着香客们疾驰而过,在身后卷起尘土飞扬。
我们又看看自己脚下这条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表妹问道:“咱们走的这条路,也都不长什么草了,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破坏?”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到人本来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啊。
但很明显的是,如今的人已经不是生态平衡的一部分了,也就是说无节制的人类活动,一定是打破生态平衡的因素。
我们早已经失去在自然界的自由了。
说话间,我们回头一看,方才那两朵白云,现在已经不断聚集成了半边天的乌云,笼罩在北台顶上,似乎来势汹汹。风云诡谲,天意难料,我们只好又加快了一些步伐。
刚起步没走多远,身后就传来阵阵雷声,再回望北台,想必已经下雨了吧,这也才不过个把小时的功夫。
风雨中台
这段中台朝圣的路上,我们在澡浴池未作停留就继续向前。
表妹却先是在下坡的时候小腿抽筋,休息拉伸;后来又在上坡的时候体力透支,三步一歇两步一停。
我们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好几公里,才终于登上中台,而身后的那片乌云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我们。
更不巧的是,当我们来到中台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斋饭时间。只好坐在屋檐下面,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随便吃了一些随身携带的干粮。
又不幸的是,这口冷饭还没吃完,天空中就开始零零星星地有雨点飘落了。看着辉煌的中台演教寺,却找不到一个队友,我们眼下的境遇带有一些凄风苦雨的意味。
联系了一下大家,才发现我和表妹的位置处在队伍尴尬的中间,与前队相差好几公里,追不上;与后队也相差几公里;等不及。
气温下降,晴雨不定,我们只好加了厚衣服和护膝,又拿出雨衣,以应不时之需。整理好背包从中台出发的时候,我们惊奇地发现,原本身后阴云密布的北台已经放晴了,原本前方晴空一片的西台现在反而电闪雷鸣。
日落是没有希望看到了,继而看到前方几百米之外的地上有些湿润,有几个人正停下脚步,纷纷穿上雨衣。再看看身后依然干爽的路面,便突然明白我们恰好站在这个晴雨分界线上。
此时的我们虽然有一些进退两难,却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继续前进,毕竟晴天或许可以等到,但时间却不等人。
从中台下山的这片草甸,并不像前面那么平坦,整个倾斜的宽阔坡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再加上一路上淅淅沥沥的小雨,让本就崎岖的路面变得有一些湿滑,表妹递给了我一支登山杖,才得以轻松一些。
然而,连续的下坡路让我的双脚承受着持续的冲力,并不十分合脚的鞋子又顶得脚趾隐隐作痛。时间已经是午后,即便是承受着丝丝痛疼,仍然没有抵挡住困意的袭扰。
到这里已经走了二十公里的山路,此时的我也集中了困意,倦意和痛感,这短短一个多小时的路,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有些狰狞。
风景已经有些厌倦,体力几乎到了极限,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在这里选择放弃。
西台分岔口
这样一直来到中台和西台之间的山坳时,雨已经彻底停了,山间风丝毫不见势弱,看着即将攀登的西台台顶,我又突然来了力气,甚至刚才的挫折感也都瞬间化为乌有。
这处山坳有一条宽阔的马路途径,很多人在此休息,准备坐车下山了。表妹看见很多人在一堵影墙后面休息,过去一看果然找到了队友们。
我们这才得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阵冰雹。就在大家纷纷躲避休息的时候,觉得身体已经力竭,再加上前路也没有什么风景,便相继决定在这里直接坐车回住处。
我有些惊讶:前途虽然平淡无奇,却仍然因未知而可期,未尝不可一试。况且,大五朝台的路,缺了哪一步,都是残缺。这对于我,是难以接受的。
我又想起昨晚在大巴车上信誓旦旦要完成全程的我们,便转身问表妹:“怎么样?还继续走吗?”
“当然走啊,来都来了,就要走完啊。”她似乎也若有所思,看着高高的西台台顶,还有前面的路:“我不想坐车。”
“好,那就走吧。”我为表妹的坚定感到有一点吃惊,便想提醒她这个决定的后果,便继续说:“咱们后面的人,恐怕也多半要放弃了,咱们很有可能就落在队伍的最后了。后面的路,肯定是一步比一步难,甚至还要走夜路……”
我的话显然也没有改变表妹的决心,于是我们便告别大家,继续登西台而去了。
上西台的路刚刚走了一半,就意外地碰到了领队,跟他仔细了解了一下剩下的十几公里路。他也说继续走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嘱咐我们看好路线,保持联系。
作为领队,只要有一个人要继续走,他也会继续走。
西台的路很陡,却只有一两公里的样子,我们咬了咬牙,一口气就爬了上去。坐在台顶草地上,我们想到接下来的路就都是下坡路,还颇觉得有些安慰。
西台的最高处有一个佛塔,看见僧人们转塔的那一刻,又想着接下来的十几公里,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信念的力量——艰难的困阻和坚持的信念,是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在心里上演的对手戏吧。
风力不减,凉意袭来,我们拍了一些照片之后,便匆匆下撤了。
当我们本以为将要独自踏上接下来的十几公里路时,却得知有几个人放弃了坐车,与领队先走一步了。
于是,辞别等车的众人,我找到了手机信号,联系上领队,请他不必刻意等我们。虽然便打开轨迹地图,和表妹依然按着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地继续走着。
最后的坚持
离开西台牌楼,还走在这条路上的徒步者已经屈指可数了。表妹提议放一些老歌,一边唱着一边走,反正除了鸟儿什么人都没有,也不必顾忌了。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老年团,表妹说:“没事,反正他们也追不上。”
歌还没有唱完几首,我们忽然发现前方迎面有一个磕长头的僧人,一步一个长头地和我们相向而行。
这条路上碎石遍地,这僧人也不慌忙,只是三两下给膝盖清出一片平地,继续俯身下去。我们路过时,暂停了音乐,似乎并未打扰到他。
我问表妹道:“咱们硬是要走完全部的50公里,是不是也是一种信念呢?”
表妹立刻坚定地回应我:“咱们这算什么啊,和他们比差远了……”
我一时语塞。
说话间,歌声中,我们很快走到了吉祥寺——此行最后一个坐车的地点。有人似乎想要拼车,便问我们:“你们要一起坐车吗?”
我和表妹一起摆了摆手,坚定地回答道:“不,我们要走完。”
那人没有再回应我们,而此时微信群里的消息里仍然有一些劝我们坐车的话:毫无景致,一路灰尘,路途遥远,碎石遍地……
只不过,这次在吉祥寺,我没有再问表妹是否要坐车。纵然前路漫漫,我也知道今天是一定非要走完不可了。
表妹继续说:“嗯,没准还能看个日落呢!”
过吉祥寺之后,刚才零零星星的徒步者,现在已经一个也看不到了。
我细细想来,心想:大概体力好的早就走在前面,体力不好的现在早已经准备坐车,只有我们走在最后了吧。
没走多远,我们终于彻底见识到了这条路的痛苦之处。
人们顺着山势修出一条曲曲折折的土路,供香客登台朝圣。路基修得很结实 ,路面却没有硬化,只是在土层之上铺了一层粗细不一的小石块。
而且,大多香客上山烧香拜佛都是选择坐景区的摆渡车,香火不断,自然车流不断。经年累月之后,土层就在车轮的碾压下彻底沙化了。
现如今,每当有这种小巴车经过,就会卷起尘土飞扬,如雾似雨般朦胧,却又如烟似霾一样令人窒息。再加上这条山谷里几乎没有什么风,尘土一旦被卷起来,就一直漂浮在路上,久久不散,真叫人不敢喘息。
若是有成群结队的车辆路过,前车卷起的尘土就会在后车的带动下飞得更高,当一条车队呼啸而过之后,那尘土早就遮天蔽日,好像坠入开天之前的混沌之中。
我和表妹边走边聊,一边抱怨司机太快,一边抱怨修路不力,唯独没有一点儿走上这条不归路的悔意。
大概在我们心中,唯有完成全程,此行才可得以圆满。而这种圆满,在我们的价值观里是极其重要的事情。
我想,大多价值观其实是相比较而言的,就好像在衡量两个价值观时,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架天平。只有当两个人的倾斜角度总是一致的时候,才会有默契和共识。
不管做出什么价值选择,都不应该受到指责的,因为往往每个人都是持有相同的观点。只不过,是由于同样的砝码轻重不一,才有了选择和放弃的不同。
那么,为什么这次大多数人选择放弃呢?
我们展开了想象:
“人家可能走过了,便不值得再体验。“
“也许,在有些人的价值观里,身体的舒服,相对圆满来说,是更重要的事情。“
“还有,大概他们来五台山,本就不是为了体验徒步。”
我又说道:“又或许,他们真的累了,只是我不能体会他们到底有多累。“
表妹接过话茬:“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累啊……“
“哈哈哈,原来你这么累了啊……“我有些哭笑不得。
(未完待续……)
P.S.
望月尘 | Yann:
有时胡言曾经,有时乱语现在
千万不要信我,有思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