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已是深秋时节。早上起来,天气非常晴朗,但仍然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坐在餐厅,一边喝豆浆,一边想今天去哪里:南山、北山太熟悉,崆峒山又太嘈杂,还是去太统山。
接着,打电话约人,几个熟悉的朋友却都忙,不能去。人没有约上,电话倒因为欠费停机了。放下电话,心里有点生气:好,你们都不去,难道我一个人就去不成?带点赌气,我草草吃了点,把最后一个包子填进嘴里,开始收拾起来:先灌了一军用壶凉水,然后把照相机装进口袋,手机不带了,也不带吃的,因为我清楚地记得,太统山上有吃的,所以决定中午就在山上用餐,吃山上的土产:野鸡炖野蘑菇。准备带那把心爱的保安腰刀时,我犹豫了一下:是不是有点夸张?不过马上又想,那地方山大、沟深、林密,这几年封山育林,我走的又是小路,少有人迹,自己又是一个人,带上以防万一。
这把腰刀,比起大一点的折刀大不了多少,刀鞘是用厚牛皮做的,并未装饰什么,刀刃和刀把之间非常结实,刀口稍有点钝,猛看去并不十分锋利。
当时路过合作,就见一个汉子在叫卖腰刀。那汉子皮肤黑黑的,一口牙非常齐整、洁白,戴着雪白的帽子,面前一张长桌,桌上蒙着一大块青布,青布上面摆着十几把长短不一的腰刀,刀鞘上镶嵌着各种色彩的石头。
看了几把后,我的视线停在了汉子的腰间。那汉子系着一根黑红色的牛皮腰带,腰带上挂着一把腰刀,我心里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保安腰刀。
我提出要买他腰间的刀,他不说话,嘴紧紧地抿着,只是摇头。于是我从150元开始加起,50元、50元地加价,加到300元的时候,他的脸渐渐苍白了,胸脯在急速起伏,看起来,他的内心正在经历着剧烈的斗争。加到350元的时候,他终于不声不响地解下腰刀,双手递给我。我知道今天夺人所爱了,双手接过来,递给他钱,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他呆呆地在那儿站着发怔。
回来后,用家里几把菜刀挨个去砍腰刀,结果,腰刀完好无损,倒是几把菜刀留下好几个豁口。为此挨了不少抱怨。
小时候读《红珊瑚腰刀》,就特别神往有一把保安腰刀,今日果然如愿以偿,内心狂喜自不待言。
出门向西,乘车一小时左右,就到了一个废弃的水泥厂,从水泥厂往南走,一小时左右,开始进山。
太阳光从山岩上面一直照到谷底,谷底蒸腾起一阵阵雾气,树丛经阳光照射,现出透亮的金色。山坡上一大丛一大丛的野菊花,正长得蓬蓬勃勃,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花,也长得十分精神、灵气。微风吹来,花枝左右摇曳,好像乐不可支,又好像在窃窃私语。
从山下向上望去,好像一大块绿色的毯子,从山顶一直铺到谷底。几朵白云,刚刚露出山顶,悠闲地停在空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空气中满是野蒿浓郁的清香和苦味,各种不知名的鸟和虫子叫得此伏彼起,热闹异常。
沿着羊肠小道,往山里走去,路上异常寂静,视野渐渐开阔。有时会看见一只野兔跑过,脚步始终不紧不慢,很从容的样子。过一阵,一条肥大的菜绿色的蛇正艰难地爬着,一看见有人,倏地就不见了。有时,你漫不经心地走着,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突然,从草丛中窜出一只野鸡,咯咯大叫着飞走了,吓你一跳。
太统山的动植物十分丰富,单是叫得上名字的,就有将近一百多种。野鸡和野蘑菇可从山民那儿买,夏秋两季,随便什么日子,都有野生果子可吃,有一种紫红的浆果,叫马奶子,又酸又甜,含口即化,还有一种山杏,味道特别好,你在山下绝对见不到。我曾经抓了一条蛇,拿回家熬汤喝,一个单元的人都嚷鲜香。如果蛇太小,甚至连皮都不用剥,去掉头和内脏后,盘成圈,用发面一夹,放在电饼铛里,烤得黄葱葱的,油汪汪的,放到嘴里一咬,能香到你的五脏六腑里去。
随手折了几个松果,吃里面的松子,只觉得齿牙间满是松香。麻烦的是,双手沾满了松脂,粘糊糊的。
还有一种小黄菊,鲜香异常。我曾经摘了一纸袋,当茶泡饮,再加点冰糖,一个屋子都充满菊花的香气,那种太阳般的颜色,野蒿般的清香,根本就不是杭白菊所能相比。
渐渐的,越走越远,已经完全看不见大路了。草丛中的羊肠小道时隐时现,更多的时候被齐膝深的野草所淹没。快到山腰时,看见一小堆狼粪,颜色灰白,用脚尖踩了踩,有点坚硬,夹杂着一些尚未消化掉的骨头。
走了不几步,看见一串凌乱的羊蹄脚印。这地方离村子太远,家养的羊不可能到这里来,估计是野羊。深深的蹄印里面汪着水,水里面有两片断裂的蝴蝶翅膀,在太阳下面,闪烁着十分美丽的色彩。估计是蝴蝶专心饮水时,一只螳螂或蚱蜢扑上来按住了她,吃掉了她的身体,只留下两片美丽的翅膀:看起来平静的大自然,也是杀机四伏,险象丛生。我只顾胡思乱想,丝毫也没有把眼前现象与自身处境联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