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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图帕克的祖父来到里莱所经历的,他的父亲,图帕克的太爷爷也在这场血腥屠杀中丧生,留下他和太奶奶相依为命。这批帕劳难民后来被送到了勒阿弗尔,为当地的煤矿矿主工作,并在勒阿弗尔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工人小镇。这些失去了土地的人民变成了工人。
图帕克并不认为里莱有多么的好。爷爷的描述不算错误,勒阿弗尔确实是大理石铺就的道路,但是同样,石板路因长期无人维护,也开始出现了碎裂,马车压上去,格棱棱的响。街道上,几乎没有白色的建筑物——全都被煤灰染黑了。穿梭其中的都是满身煤灰,臭不可闻的矿工,他们经常几个月几个月的待在地下,一锹一镐地与那些黑色的石块作斗争。他们也很不卫生,不停咳嗽,随地吐痰。他们住着狭窄,矮小,破旧的屋子,剩菜,污物就直接扔到附近的河流里顺水流走——这让图帕克很是厌恶。
“您说的里莱的好,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到呢?”图帕克不止一次问过爷爷这个问题。
每当这时候,爷爷总是会变得严肃起来,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须,缓缓地说:“你之所以认为这一切这么糟糕,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比这更糟糕的。”“苏瓦是神圣的,他不同于帕劳那些猪猡们,他是睿智的领导者。”
图帕克一直搞不懂,为什么爷爷对自己故国是如此的痛恨,他也思考过“比更糟还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但是十岁的他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也就无从想起了。最终他认为,帕劳只不过是道路更破,房子更小而已。
爷爷也时常感慨,他们这一代是最快乐的一代,而后人就开始萌发起更深,更大的欲望了,他们想要更好的社会福利,医疗待遇和住所,这些是他们这一代想都不敢想的。他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张可以睡觉的床,可以吃饱的食物罢了。
“时代在变化。”父亲也这么对爷爷说,“人不可能永远止步不前,也没有统治者会永远睿智下去。也许当时的苏瓦是一个精明能干的首脑,“但是毫无疑问,我认为现在的苏瓦就是一只吸血蚊。他只知道榨干工人的血汗。”
图帕克的父亲在勒阿弗尔的一所工厂内工作,每天上工时间往往高于十四个小时甚至更多。他对作威作福,一脸横肉的工厂老板与监工并没有什么好感。用他的话来说,工人阶层就是“世界上最苦的一群人,他们无论老弱妇孺,在发动机开始运转后,都一起被紧紧地套在钢铁和蒸汽的轭具下,被紧紧拴在不知痛苦和不知疲劳的钢铁机器上。”
成然,这一点图帕克表示赞成。勒阿弗尔的每座工厂都是大建筑,不过这样建造仅仅是为了容纳最大量的人,为要尽量利用一切地方,工厂建成几层,每层尽可能不高,机器也占了最多面积。工厂内闷热无比,让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经常弥漫着混杂机油的棉尘。
这无疑是对工人身心与健康最大的摧残,难怪人们如此痛恨他,以至于已经迁罪到了苏瓦头上。图帕克想。
对此,爷爷也只是重复着一句话:“孩子,你认为你生活在苦难中,是因为你还没在苦难中生活过。”
回想起往事,图帕克依然对爷爷的话表示怀疑。他现在十三岁,已经穿上了工服,成了勒阿弗尔五金厂的一名童工。他清楚地知道,监工是如何毒打他们,随意的扣工钱,甚至会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把一些女童工拉到角落里做一些事情———这些,图帕克都早已司空见惯。他的立场已经和父亲一样,站在了无产阶级的工人一边。他们加入了勒阿弗尔工会———父亲常常同他说的“属于工人自己的工会。”同其他党派一样,他们管自己的工会叫做工人党,坚持认为自己将会是一个新的党派。他们希望在议会有一席之地,争取属于自己的权利。
正是因为这点信念,里莱各地的工人们成立了一个又一个工会,在资本家和贵族们的打压下顽强存在着。并且各地的工会开始互相扶持,交流。可能再过不久,全国的工人们便会有一个共同的工党政府,开展属于自己的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