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咨询,林晓第一次体会工作中不亚于失恋般撕扯的心痛,曾经的信仰,曾经的梦想,曾经的泪水,在歇斯底里的纠结中化为虚无缥缈的回忆、诉不完的故事,和深深的烙印。她没能坚持到最后,甚至不算华丽的转身,用人力资源的说法,叫职业转型;用自我安慰的说法,叫曲线救国;用悲观现实主义的说法,叫落荒而逃。
经过慎重的考虑,林晓决定辞职了。做这个决定时,她有点失魂落魄,尽管找了充足的理由,还是有些放不下。
她无法像王璇大夫那样理智对待每位病人的生死,对于每个客户,林晓都是花费大量的心血去努力去服务,而回头再看,似乎成效并不大。布局世界百强梦想的企业,依旧在多元化业务拓展上没有实现突破;试图通过新业务拓展分散原有业务行业风险的企业,仍受制于行业的风波无法摆脱,梦想长大了,企业却没有长大。企业似乎很难逃脱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而且只会打洞的宿命。
那些高大上的使命、愿景和核心价值观,在企业中被作为洗脑的口号,在实践中被妥协、践踏和破坏,你争我斗,蝇营狗苟的现实让人看不到远方和诗,企业氛围更是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战略人力资源没有有效承接业务转型和组织变革,他们大部分时间仍旧忙于招聘,和最初诊断的结果一样,绩效考核仍流于形式,无暇顾及,人员流失依旧严重,培训效果也就大打折扣。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侏儒,林晓自暴自弃的认为,还不如也做思想上的侏儒。
凌乱的现实和无力感让林晓怀疑自己曾经的努力和选择。管理是不是一个伪命题呢?还是自己太理想化?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林晓的用情过深,让她没有办法分清楚老天的事情,别人的事情和自己的事情,她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能力有限,于是自己跟自己较劲,拼命去学习,找答案。有人痴迷于制度流程和工具的研究,有人痴迷于组织和文化的研究,有人痴迷于管理艺术的技巧,从历史中深挖答案,有人上升到哲学层面去思考,有人穷极一生研究管理百思不得其解,归结于宿命。纷繁复杂,林晓学的精疲力尽,却更加迷茫,不知道该相信哪个,该如何选择和取舍。
癌症的治疗方法有很多,据说真正能实现治愈的,大都依靠了强大的乐观的心态,不知道这算不算唯心论,而如果乐观真的奏效,是不是唯心论又有什么关系呢?某经济学研究表明,经济繁荣时,人们更信奉数字工具和管理方法,经济衰退时,人们更信奉精神和文化对员工的积极引导作用,林晓看来,这种经济学规律更像一种心理暗示,无论是数字工具还是精神文化,都只是锦上添花的,无法挣脱强有力的经济规律。
到底是宿命论还是事在人为呢?李老师曾总结出企业家需要过四关,才能不断带领企业实现突破和飞跃。
—利益关:企业家只有在利益分配上舍得,才可以集聚优秀的人才为企业服务,而人,是实现一切目标的基础;
—亲情关:不任人唯亲,不迷信血缘,敢于在企业发展的关键阶段去除血缘化的裙带关系,包括企业接班和传承;
—道德关:在企业重大选择上,摒弃道德,只论成败,道德不作为考虑的因素,换句话说,面对重大决策,可以做出暂时看来违背道德,长期缺有利于企业发展的选择;
—生命关:不相信宿命,不惧年龄,相信虽法无定法,但终究人定胜天。
企业家能走到哪一关,基本决定了企业的规模和段位。李老师的论断,应该也是基于事在人为的判断。
中国的经济发展如此迅速,企业发展阶段如此复杂,从小作坊的手工生产,到工业企业、互联网企业、高科技企业,中国千年来固有的小农意识,夹杂工业革命的效率意识、互联网时代的创新意识,这也许是中国经历的经济形态和意识形态最复杂的时代,在改革开放短短40年的时间里,人们要接受各种新的知识、概念。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规则和民主基础还未建好,又迫不及待的要打破规则,要共享,要无边界的,陷入焦躁似乎情理之中。更重要的是,企业组织和管理的实践走在理论的前面,理论待创新,工具方法待验证,路漫漫其修远兮,都将上下而求索。
“年轻人最怕的就是想的太多,做的太少,被情绪和迷茫左右的太多,荒废了岁月。”李老师的话像钉子一样,颗颗落在林晓的心里。
知易行难,没有实践的知识似乎没有任何力量。管理是实践,德鲁克的话一遍遍召唤着林晓,她终于下决定,想去企业亲自实践,看看到底是上天注定还是事在人为。她想去守护一个企业,看他成长发展,看他喜怒哀乐,看他起起伏伏,看一个企业被治愈的过程,去验证自己的想法,去实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
“人生其实本来没有价值和意义,因为别人的需要,才有了价值和意义,你是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别人的老师,所以不得不承担应有的责任,也就组成了人生的意义。”李老师意味深长的说道。感谢生命中智者的点化和引路,贵人的无私相助和开导。
再见了,把酒言欢,高谈阔论的峥嵘岁月。
再见了,继续奋力前行的咨询前辈和新人。
不想说再见,这也许是另一种方式的延续,作为一个咨询人,思维方式和习惯已经深深植入心中,她积极探索的心态永远不会变,努力上进的精神永远不会变,她只是换了一个环境,继续拎着水桶,做一个擦星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