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大汗淋淋地跑着,一个陌生电话让她终于舍得停下来。对方一来就说出她的名字,她有一种很强烈的不详的预感。是的,那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介绍自己说是乡里的领导,她想起来了,她进这个学校就是他的关系。于是她马上就升起了一种老乡之间的亲切感!但是,她也知道,肯定还是那件事,让他多少有点尴尬吧。
是的,上个星期五上午,她已经跟表叔通过电话。那件事已经被无理取闹的家长举报到了教育局,校长恼羞成怒地打电话给乡里的领导之一:他,因为是他出面保她进这个乡里的中心小学。他也马上打电话给表叔,所以表叔什么都知道了。表叔只是说作为老师,打哪里都是错,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就得认,可是,她好想解释,那边已经挂了,她知道,这回她惹出了麻烦。
星期五一上午,她望着这座美丽的教学楼,突然觉得,它真的好像一座孤坟,恐怖得她好想赶紧逃离。接着她的直属领导就打电话过来,要她去谈话。她不记得她说了什么,委屈的泪水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她只知道,领导是想撇清关系,保住帽子。她只知道,星期四下午因为她没有很早来,就传出来说她承认了,而她惊讶地失望地怒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觉得他好猥琐,不再高大。她明确跟他讲明白了,她星期四上午那节课就是打了学生的手心,没有打头,可是,他说谁能证明?可是,谁又能证明她打了学生的头?领导的脸马上拉长得像个南瓜,看起来有点恼羞成怒,于是把旧时重提,说她没心思教书,经常私自换课,总是不请假。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她打断了领导,她只是两次而已没有请假,去了考试。可是他说,几次又有什么区别,她想说区别可大了。她马上看到他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又咽回去了。
周末时候,她跟朋友述说事情的经过。朋友大为惊讶,但是也总结了一下,事情闹得这样,原因有几个,一是她自己因为上个学期数学期末考试考的太差,学校领导看不起她,二是星期五下午有可能有内部老师在煽风点火,三是学校得罪人了。她细思极恐,怪当初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今天乡里领导才找她聊天,不会是恐吓吧,她想。
果不其然,他先是说学校领导很生气,说她素质有问题。她刚想破口大骂,他妈的,老娘还委屈呢。可是,她忍了。毕竟当初是托他的人情,她才进的这所学校,她很感激他。后面他说学校领导想让她回到原来的学校。她似乎明白了。其实那件事只是一根导火线,他们早就想撵她走了,只是碍于某人的情面。想到这里,她真的好恨自己,当初对学生的成绩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她一直觉得要快乐学习,不想为了考试而考试,不想为了领导的期望而教书。其实她也知道潜规则,老师期末考试前也会教学生,不会做的可以适当互相帮助,她不傻,对这种东西她看得很透所以深恶痛绝,她不屑这样。
最好他提出,现在的情势对她很不利,无论如何打了人都没理,本来学校领导也对她有意见。二条路子给她,一是证明学生头上的伤谁弄的,而是让领导消消气主动承认是她干的。她脱口而出,为什么,凭什么?他说发生这种事,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可是,为什么是她,就是因为她刚好打了学生的手吗?还是因为她身为这个班的班主任,要承担这种所谓的责任……
挂了电话,她眼睛湿润了。她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瞬间就把她击垮。她进入了深深的思索中,想起了以前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一句话,如果你觉得大家都错了,那就是你错了。现在她突然觉得这句话就是他妈的一碗毒鸡汤,让人不知不觉就中毒。
此时,她想起了维权,可是,可是她真的是打了学生的手啊。就算没打头,也是体罚学生啊。之前,她几乎从来不打学生的,她一直秉承快乐学习。可是,她还是迫于成绩的压力,用教鞭打了十几个学生的手。
她无力地走着,她彻底对学校领导失望了,他们不过是想找到一个人来背黑锅,而她最适合吗?
可是,领导的气还没消,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生气,难道是怕帽子摘了,不至于这点出息吧。她突然苦笑道,觉得其实他们就是一群可怜虫。她刚才还在想,有时间花一段时间,她就不信找不出领导的把柄,可是现在她释然了……
领导会错吗?领导怎么可能有错呢,要错也是你错了?错在公然挑衅领导的权威,大气炳然地跟领导理论。领导不恼羞成怒才怪!学校需要的,也是一群像骡子一样敢怒不敢言的老实人,而不需要太有个性,太有棱角的她。
领导会错吗?领导怎么可能有错,要错也是你的错?错在损害领导利益,错在气势上总是要盖过领导,这是大忌!
她想明白了,始终高昂着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