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小小这几天腰总是特别地疼，到了第三天晚上，进了卫生间上厕所，她突然发现自己下面有些流血，她心里猛地一跳，该不是见红了吧！可是怎么可能呢？离预产期还有21天了！可是随即，她又有些不太确定起来，自己的月经一直不准，万一这预产期不准呢？
小小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有条不紊地上了个大号，然后语气平静地给在邻居家打麻将的公公婆婆打电话，又给在外面不知道和谁吃饭的华子打了电话，慢悠悠地告诉他们：“我好像见红了！”
到了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说宫口已经开了二指半了，家里人这才猛然醒悟，原来小小这两天一直腰疼，就是动产了呀！
躺在担架车上，小小被推进了手术室。对于生孩子，她是早就打算好剖宫的，这个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她宁可挨一刀，也不敢自然生产，她害怕，自己生产，再被医生侧切、再有个撕裂啥的，一想到这种情况，她就吓得心里直哆嗦。
不知道手术室的走廊为什么这么长、这么曲折，小小感觉自己被推着不知经过了几个走廊、拐了几个弯，头都被转得有些迷糊了。
下身脱个精光，迈上手术床的时候，小小羞得不行。此时臃肿的自己，哪里还有一个人样，简直就像一只待宰的母猪！ 这样的自己，还能算是一个女人吗！
小小躺上手术台，台面上的冰冷一下子传到了她光溜溜的身上，冰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她下身赤裸，手术室里温度有又点低，她着牙躺在手术床上，没敢吱声。
当时的小小并没有多想，以为医院里就这样呗。多年以后，和朋友们谈及此事，几乎所有的人都很惊讶，纷纷表示自己当时生时可是铺着毯子的，最不济的，也铺着一层布单。
小小的心里就很不自在，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感觉，就非常气愤。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生孩子之前，婆婆心疼钱没有给医生、护士塞红包，还说什么医生是熟人，不用送红包，害得自己受那份罪！从此，对这事儿一直耿耿于怀。
躺在手术台上，小小一直都非常清醒，从始至终，医生和护士谈笑风生，她心里就想：这医生和护士也太不严肃了！可是马上又想到：也许人家是为了减轻产妇的紧张呢？这样想着，她一边用心地感受着身体的每一点变化，一边快速地调动自己的大脑，努力跟上他们的谈话。沿着身上盖着布，她甚至看到了，不知是哪个医生还是护士的绿色的裤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破洞！“这医院也真是，手术服坏成这样了也不给换！”
小小的心里有一些小小的紧张，又为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切感到新鲜。她为自己的镇定、清醒和勇敢有着一丝丝的窃喜和自豪。
夜里11点15分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
护士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出来了：“恭喜，恭喜，是个千金！”
二舅母孔玉琴几步冲过去，乐滋滋地把孩子抱了过来。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孩子生出来，由孔玉琴来抱。农村有个习俗，这孩子生出来第一个让谁抱，将来这性格、这命运就随谁。全家人一致同意，由二舅母孔玉琴来。一是孔玉琴本来就泼辣能干，二是她的命也是这些亲戚里最好的了。
大家伙一股脑地围过来，都想看看婴儿长得什么样。华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孔玉琴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到病房，就开始熟练地忙不开了。其他人圴站在一边，插不上手，只是兀自高兴着。这老张家添人进口，老大生的是个儿子，如今小儿子又添了个女儿，这下齐全了，大家能不高兴吗！
12:00的时候，小小缝合完毕，被推出了手术室。
她的头脑异常地清醒。
小小一出门来，守在手术室门口的姐姐就急忙赶上前去，帮着医生推担架车。
小小没有如预期的看到华子在这里，脸色不由得一下子变得灰暗了。她满心以为，自己出手术室的时候，华子，这个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一定会守在手术室门口，他会焦急地等候自己出来，他会万分担心自己，这个为他生儿育女的妻子。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好比是鬼门关走了一回，可是现在，守候在手术室门口的，只有自己的姐姐。小小只觉一阵窒息，眼眶一热，眼中就有了泪花。
张家的老老少少，全都拥挤在病房里守护着婴儿，把自己这个产妇，忘在了脑后。小小的心里难受极了，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把眼泪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她想放声大哭，可倔强的她带着一丝怒气，硬生生地挺住了。只是这心，里，实在是难受。
病房里，所有人的喜乐溢于言表。华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然后忙着发朋友圈，沉浸在身为人父的激动与欢喜之中。
二舅母乐滋滋地献宝似地，把小小的婴儿抱到小小的床前，“快看看，你大姑娘！”
小小抬头向小孩子看去，孩子离得有点远，近视的她也没看清孩子具体的长相，此时内心巨大的失落迫使她垂了眼，连再看孩子一眼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就这样独自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身为女人、身为人家儿媳的悲哀。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外人，或者就是一个生孩子的机器。张家人的欢乐与自己离地好遥远。小小第一次感觉，他们与自己而言，是那么的陌生！
生性讷言的小小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努力地紧紧地闭着眼，她怕自己一睁开眼睛，眼泪就会流出来，那样，所有的人就都会看到，为什么要给大家添堵呢！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房里的笑声与嘈杂声离她越来越远，她觉得自己仿佛被遗忘了，被遗弃在一个冰冷的荒岛，心里的痛排山倒海般的涌来。
“小小，你怎么样？”
睁开眼，小小看到眼前的人，竟然是她？小小有些惊讶，她二舅母的新儿媳丁炜。小小没想到，此时此刻，还在关注自己的竟然是她。
在丁炜的眼中，小小看到了善意的微笑。
“你摸摸 自己的大腿，是不是一点知觉都没有？是不是像是在摸一堆猪肉？”“丁炜开玩笑地说。
小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别说，还真是没知觉，摸猪肉的感觉！她勉强咧开嘴，回应了丁炜的善良，她知道，人家这是在和自己找话说，逗自己开心！真没想到，这个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嫂子，还真是聪明、善良的人，也许，同为女人，又同为儿媳妇吧！这样想着，小小的心里倒是好受多了。
事后，小小曾经问过华子，”手术前家属签字的时候，看了那些条条框框，你有没有害怕？“
华子张口就说：”怕啥呀？不就是生个孩子！“
小小心里气愤，”难道你就不担心，万一手术过程中出啥意外吗？”
”怎么可能？净瞎说。“华子丝毫就没把这当一回事，随口说到。
”那我在里面手术的时候，你有没有担心害怕？你为什么不等我出来？”
“那担心啥。媳妇儿，咱过日子能不能别那么多事儿。”
小小不由得想起小说中、电视剧里的那些暖心的情节，心里一阵感慨：这现实生活，果然不是故事！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华子的心太大太简单了，又或者是，他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