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的病情在回到瑞士的几个月里没有太大的进步,他的身体被困在发烧、贫血、感染、极度疲劳的无限循环中。一开始,有许多家人朋友来看他。沥川一一的婉拒了他们的陪护。沥川觉得在医院有医生护士和他自己就够了。麻烦别人是他最过意不去的事情。
一个月过去了,沥川的肺部又感染了,他的白细胞低的不能再低,对任何细菌病毒都没有什么抵抗力。病走熟道。持续的高烧不退加上呼吸衰竭把沥川又一次送进了ICU. 几天下来丝毫不见好转。医生又一次发了病危通知。沥川躺在无菌的ICU里面,家属不能进入,有护士轮流照顾。爷爷、霁川、静文、Rene、Jeanette 都守在病房外。情况危急,没有人知道沥川这次还能不能挺过来。这时,一个护士从沥川病房里走出来,径直走向沥川的家人们。
“ Alex is struggling a bit here. Things are not looking very positive. He was saying something but I couldn’t hear very clearly.” (沥川他在努力,但情况不是很好。他说了些话,但我没有听到很清楚。)
“What has he been saying?”霁川赶忙问
“Something like shell... shell...show... ”
大家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突然Rene 灵机一动 “are you saying he was saying shieh shiao chou? Something like that?”
“Yes, Yes, it sounded like that. ”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沥川还在惦记着小秋。没人知道该怎么办,沥川是什么意思呢?大家面面相觑。
Dr Herman 这时也过来找爷爷和霁川,他说沥川病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抗争的意识,这时候家人的鼓励是特别重要的。他问有没有谁是真正能让他有活下来的勇气的,请他去和沥川鼓励打气。爷爷听到这些,和霁川商量请小秋来瑞士。
霁川和静文赶忙打电话给小秋。瑞士和中国有六个小时的时差。睡梦中的小秋被霁川一通电话吵醒。她一看是霁川的电话,心里咯噔一下,想说可能是沥川出事了。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却急切的想知道她的沥川到底怎么样了。
“小秋 我是霁川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
“霁川 是不是沥川不太好了?” 小秋曾经几百次设想这个接到这个电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嗯……”
“......”
“爷爷想请你来看看沥川,他的医生说沥川失去抗争意识了,我们非常需要你来劝劝他鼓励他活下去。你愿意来苏黎世吗?”
电话这头的小秋已经完全呆住了,这是最后的诀别吗?自己不是已经告诉沥川她已经move on了嘛?他怎么又出事了?
静文见小秋没有声音,接过电话,对她说“小秋,沥川现在很需要你,icu的护士说他一直呼唤你的名字。”
“好吧 我马上准备 之前的申根国签证还有效。我坐最早的飞机过去。”
小秋随便抓了两件衣服,直冲机场。路上手机又响了,是霁川。他说爷爷为小秋包了一架专机从昆明直飞苏黎世。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飞行,小秋又一次来到了久违的苏黎世机场。通过海关,霁川和静文已经等在出口。三个人见面什么也没说,先是一个大大的group hug.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的抱团取暖,互相打气了。
“谢谢你来 Annie” 霁川说
静文霁川看到短发的小秋 不禁问 “怎么把那么漂亮的长发剪掉了?”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Time to move on.沥川情况如何?” 小秋关切的询问
“我们抓紧去医院 路上细说” 静文拉着小秋奔向停车场。
这一次的分别两个多月,不算是最长的一次。沥川还好吗?小秋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中五味杂陈。上次来苏黎世是冬天,白雪皑皑,她和沥川快乐的那三天两夜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这时的苏黎世,是春末,一切都是绿色的,新新的,但她的沥川却不能健康的出现在她眼前。面临她的是帮助沥川恢复对生命的渴望。
小秋、霁川、静文一路飞奔赶到沥川的病房。爷爷在病房门口焦急的等待。看到小秋,迎上去。
“小秋 你来了。谢谢你能来。沥川情况不太好,他一直昏迷,但是他一直呼唤你的名字。你要坚强,沥川的样子现在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准备好了,护士会带你进去的。”
“好的 爷爷”。Rene, Jeanette, 都上来和小秋拥抱。
小秋穿上隔离衣,帽子,鞋套,和护士走进沥川的病房。沥川没有任何抵抗力,必须严格消毒才能进入。小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沥川,沥川的样子比在昆明那次还要糟糕。他静静的躺在病床上,神志模糊,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电线,嘴巴里面插着呼吸机,病床边摆满了各种机器。靠近左胸处的静脉滴注管附近全部都是淤青,由于沥川凝血功能不好,皮下经常出血。而沥川那惨白的、瘦削的脸依然是那么英俊。小秋一看眼泪就下来了,旁边的护士赶忙递过来纸巾给她,又请她坐在沥川的床边。小秋伸手想握住沥川的手,可是上面全部插满了输液的管子,她只好伸手去抚摩沥川的额头,把沥川有些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Please take your time. But you only have one hour here, ok? Try to talk to him” 护士请小秋抓紧时间,因为探视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小秋收拾心情,开始轻轻的在沥川耳边和他说话。
“沥川 我来看你了。你醒一下,看看我好吗。沥川 你别看我来看你,我其实已经想通了,我们做不了情人,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嘛 ?我以前好傻,干嘛老和你过不去呢?以后咱俩就是哥们儿,你说好吗?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看我连头发都剪短了。我已经重新开始了我的生活。你睁开眼,看看我呀……
沥川 我来给你加油来了。你看你前面还有长的路要走呀。你不能现在就停下来休息。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完成。许多有意思的事情还没有经历。
以后我们还有许多生日要一起过。沥川 以后我们还一起玩 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吃北门的牛肉面 还有老滇味 还有curry wurst。苏黎世我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我就等你好起来,带我去玩。好不好?
沥川 你看大家都在病房外为你加油呢,你自己一定要努力,努力,战胜病魔。”
沥川依然的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小秋发现沥川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他经常看的《追忆似水年华》。她拿起来,发现里面夹着她的照片,那张被沥川撕碎又拼起来的照片,还有那张“我爱小秋 永不后悔”的纸片,原来都被沥川好好的保护起来。往事一幕幕的浮现在小秋脑海。小秋好气命运为什么这么不公平,让她和沥川就早早的失去双亲,又让本来相爱的两个人,因为疾病不能在一起。小秋哭的泣不成声,但是突然她想起沥川以前送她的手机上面励志的那句话“keep on fighting. (继续加油)”。小秋擦干眼泪,开始不断的给沥川打气,说话,尽管沥川没有任何反应。
一个小时过去了……
小秋从病房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看到静文,身体一下子软下来,静文一把把她搂住,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大家关切的询问小秋是否还好。小秋说自己太累了。爷爷让静文霁川送小秋回家休息。一路上,小秋靠着静文,不停的流眼泪。回到家,一整个晚上,静文都陪在小秋身边。
“静文,沥川的病到底怎么才能治好?”
“他需要骨髓移植,可是就是找不到合适的骨髓,太难了。”
“没有骨髓,就没办法了?”
“很困难,他现在自己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你看他,各项指标都不好。不过,小秋,这不是任何人的错,不要责怪自己。我想这也是沥川为什么叫你赶快离开他,他怕你看到他这个生病的样子。”
“霁川,爷爷,他家里没有任何人能配上?“
“全部都不行……”
“我可以问问小东,看看在国内能不能也帮他配一下。”
“好呀,如果能找到,就太好了。”
“对了,沥川他没孩子吧?孩子要能配上也行?”
“这个你比我清楚吧?“两个人笑起来。
“沥川跟我说过,他化疗放疗太多次,我们以后也不能要孩子。”
“嗨,太可怜了。”
“嘿,静文,你知道他有没有冷冻过精子?” 小秋来劲了,一屁股坐起来。
“啊,这我可不知道。你要干嘛?你不会要给他生孩子吧?”
“为什么不呢?”
“你快别闹了,你太逗了。沥川是不会同意的。”
“我不告诉他,只要能救命,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你知道Ivf很麻烦的,很受罪的。”
“我不怕,只要能救沥川。“
“我的祖宗,你快别闹了,你肯定是今天看到沥川受刺激了。你早点休息吧” 静文离开了小秋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