碛口是山西西部紧邻黄河的一个小镇,他隶属吕梁的岚县。在上世纪80年代前还是一个黄河上重要的渡口,后来由于国家公路的不断发展,这个渡口也就逐渐衰落直至荒废,今天又因为旅游业的发展,这里又重新热络了起来。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这个景区,号称小布达拉宫。但是我对黄河,还有这个地区并不感冒,心里总想着黄河壶口的壮丽,从来没有计划来这里。


去年去陕西秦岭时从宜川经过黄河,我们沿着黄河西岸的旅游公路行驶了一小段,近距离接触了黄河,有了一点感觉,改变了对原先黄河是浑浊的一条大河的印象,开始喜欢上了这条河,看到了中国最有名气的大河的魅力。我也想着走一趟这段线路。

利用周末我想先去离黄河景区最近的碛口看看,我们还是按着原先的习惯走普通省道慢悠悠地走着,但是我们只走到汾阳我就受不了这里地空气污染,赶紧搜索高速道路快点离开这里。还好,当我们从高速出来地时候,这里地空气已经变得好多了,看到层层叠叠黄土高原一副原始景象。继续行驶我们看到一条绿色地大河,我还以为这是黄河的一条支流,直到我们顺着狭窄河岸的石板路即将走出景区,才发觉我们旁边的这条绿色河流就是黄河,他怎么这么安静、怎么这么绿,就像一个安静的姑娘一样从我们身边经过,都把我搞懵了,原来黄河也有如此美丽、宁静的一面,我感到又惊奇又恍惚。

我们把车停到景区最后一家民宿门口,卸下行李,先参观一下古镇。古镇的建筑大部分都是清代建筑风格的商铺,但这些商铺又与太谷、平遥城里商铺、大院不同,好似公司级别和规模都降了一个档次,像是一个中转仓库一样简单。所以这些古建筑看不出什么豪华气派。现在这些建筑大都被翻新改造成民宿,每家只是在门口一块简介中介绍了这座建筑的历史,并没有什么参观的价值。我们顺着石板路参观了整个古镇,想找一个有当地特色的餐馆都没有,只简单吃了个窝窝头就回民宿准备休息。

晚上我洗漱完毕领着我的小狗走出房间准备走走,这时对面的陕西景区正在唱戏,虽然看不到舞台设在何方,但是被音响放大了的唱腔还是穿过宽大的河面传到了山西这面的岸边,而山西这边古镇大概也卸去一天的疲惫,那些忙碌一天的婆娘也摆开了广场舞的台子开始了夜的疯狂,那激越的鼓点在整个河谷里震荡,被河水载着传出很远。我顺着河岸走出很远都不能摆脱这个时代的狂躁。
我原本打算今晚枕着黄河的涛声入眠,在宁静的星河的俯视下入梦,看来是不可能了。我顺着河道走出很远,没有了路灯照护,路上没有车辆和行人,我想寻找一下千百年来这条大河在这片大地上到底留下点什么,是涛声,是静静的凝望,是生生不息的人民,还是什么精神,可是这恼人的喧嚣却让我想不到一点深沉的东西,我停下来,看看黑乎乎的崖壁,望着还是黑暗的河面,只隐约看到依旧是缓缓流动的河水,似乎两岸的人类的喧嚣对他毫无任何影响,她迈着缓缓的步伐从遥远的、古老的、深邃的西北而来,又向遥远的、未知的远方而去,没有任何驻足、流连意思,也没有留下任何信息,无论你怎样呼喊、焦虑、悲伤,她只是平静的从你身边无言的走过。哎!我无奈的又原路返回住地。
第二天,大早,我有顺着昨晚的路线继续向上游走去,昨晚的喧闹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碧绿的河水依旧缓缓流淌,偶尔听到几声鸟叫把人们从梦中轻轻唤醒。路上除了我和我的狗外,只有一两辆当地人驾驶的农用车经过,还有几个游人在晨跑,我接不上昨晚的思绪,只是顺着河岸一直向前走,希望能收获一点,无论是这条大河的景色,还是这条大河给我的任何启示。

我来到一处碑楼旅游驿站,卫生间大门紧锁,这个驿站估计已经完工一两年了,但是没有开放的迹象。广场上有一组雕塑,是黄河纤夫拉着一艘货船前行的造型。那组纤夫面目狰狞,身材单薄,没有一点美感,还有一位老者趴在船头,嘴巴大张怒视着下方的纤夫和河面,感觉这是一组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让人不适,叹息一声后我远远避开他们。


吃过早饭后,我没有回房间而是一个人坐在民宿的凉亭里望着前面的这条大河,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把河床上的沙滩、土地照的刺眼。对面河滩上一个人对着河面在练习吹唢呐,声音断断续续,时快时慢,有时也会辨识出一两句熟悉的民歌调子,那人自顾自吹着,河水悠悠的淌着,人们默默做着自己的事儿,互不打扰,又组在一起绘出千百年来不变的一副黄土高原图画。
我一个人坐在长廊里,把拿来的苹果和饼子当作午饭享用,我一边吃着一边观察脚下的一群黑蚂蚁,原以为他们是成队出来觅食,仔细观察才看出他们是在打群架,怎么这块地盘还分成两家蚂蚁,只见他们两队已经开始相互推搡,割据,有的蚂蚁转圈寻找着对手,碰巧撞见一只,但是好像是一家,两个轻轻碰碰触角又轻轻分开,继续寻找对手,这个世界不仅正发生着两个最文明发达的国家争吵角力,还有在世界的边缘地带也发生着俄乌战争、巴勒斯坦战争,连生物圈的底层也时刻发生着战争,我们的世界时刻都在发生着为了利益而争吵、流血和武力。这应该是世界非常真实的一面。也许生物有了意识,有了思想,就会分清自我,然后有了个人的私欲、利益,然后为之奋斗和战斗一生,对吗?

随他们吧,我站起来坐在一边开吃自己的午饭,对这场争斗不屑于一顾。不一会儿,一只黑蚂蚁竞顺着我的裤脚爬上我的手背,我张开手,任他在我的手上四处探索,这是一只黑色的大蚂蚁,躯干和尾部乌黑发亮,像穿着一身黑色皮革的铠甲,精致而又威武。它停下来,煽动着触角,似乎在辨认着什么,然后又向四周爬去,不停的寻找、确认。也许他们确实是小生物,没有高低和重力的概念,所以才会爬上我的身体,却不知道这里已经是离开地面1米的高度,我不忍心将他赶下我的手掌,又不理解它爬上来的目的,就继续观察着它,这时我才发现他的一条前腿的下臂没有了,那条腿不停的颤抖,似乎是疼的抖,但是一点没影响他的爬行、转弯,难道他是上来向我求助?可我怎么帮你啊?我也不会帮你疗伤,也不能把你带走离开你的家族,我就这样无言的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也许在他的眼里,他跟本看不到我的存在,他们只有同类和处在同一高度的动物、植物和物质世界,人类一息一动,对他们来说都是地动山摇,也许一口气就会改变他们人生轨迹,一不留神的一脚也许就结束了他们的一生,我们毫不介意,而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是受到什么主宰。此刻,我正观察着这只蚂蚁,他的命运就在我的一念之间,我可以吹口气把他送往一个万全陌生的环境,也可以轻轻动一下手指就结束了他的生命。突然一个念头闪现,那是否也有一双眼睛也正管着我,也正触动机关,影响着我的人生。无论我怎样努力都走不出主宰我命运的那个手掌。
突然间,我有所顿悟:无论是我眼前的这只蝼蚁,还是我们这些自称高等生物的人类,不都是这世界的一个匆匆过客,你想占有更多,你想拥有更好,而最终你什么都没有占有,悄悄湮没于这个世界,而面前的这条大河和巍巍群山默默无语,他们没有索取,也没有自我宣扬,但却在这世界中存在了亿万年,他们看见世间的沧桑,见过战争,看见过盛世,看见过人间的悲欢离合、生死过往,却无动于衷。我仿佛看到宇宙的真谛:不悲不喜,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