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泰山看日出”,这是所有登泰山人的目标,当然也包括我。
一行十人信心满满准备开始登山,从刚开始的谈笑风生到慢慢气喘吁吁,从初入山的精神抖擞到渐渐体力不支,此时,每抬起一步都感觉犹如举起千斤大石,疲惫、沮丧、懈怠,甚至马上放弃的念头时时在头脑上空各种徘徊。喘着粗气,望望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羡慕地看着已经下山的别人,估计感觉到了目光的殷切,下山人笑着说:“快到了,加油!”仿佛干涸的土地被注入了清泉,“快到了”呢,加油,深吸一口气,带着汗流浃背的身体继续往上爬。一个小时过去了,台阶仍然看不到头,才恍然理解了下山人善意的谎言,欲哭无泪啊!可是“加油”却成了口头禅,看着身边伙伴艰难地往上攀登的身姿,不由地说声“加油”,然后,提起一口气,继续加油了。是的,这鼓励是说给别人的,同时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力量从来都是在给予别人的时候,自己才能感觉到了强大。
途中遇到一个六岁的小女孩跟着爸爸妈妈爬山,一路欢歌笑语,好不童真!好几次累到无语看天时,就会发现她在路边吃着零食,爸爸在旁边笑着递着水杯。于是,不禁在心里自忖:不至于连个六岁孩子都不如吧?往上爬!便歇了想休息的心,咬着一口银牙,扶着路边扶手,弯着腰,挪着步,想着超过她了,就可以让已经调整不过来的呼吸暂且缓缓了。终于,可以在实在挪不动的时候卧在路边休息了,却又眼睁睁看着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从身边经过,往高处蹦去。伙伴们相顾无言,一人大喊:“小女孩又上去了”,那语气几近苍凉绝望。还歇什么啊,上吧!力量有时也是别人给予的,尤其被弱者刺激来的力量更强劲些,因为人的心总是向好的,尤其是对自己的期待,我们如是,孩子更如是。在小女孩“天使”般的刺激下,我们终于爬完了“十八盘”,到达南天门。
天色渐沉,雾气升腾而起,缕缕盘桓,浓浓翻滚,爬过的台阶在雾气缭绕中若隐若现,仿佛置入仙境。被汗浸透的衣服透过丝丝凉意贴着皮肤,将在仙境中神游的神灵拽了回来。六个小时的攀登,从两点到八点,从正午当阳到夜幕笼罩,还未看到日出,已被眼前景色神迷,对第二天的美好更加期待。日出啊,日出!
为了看到第二天的日出,我们要在山顶等待一个晚上。山高雾气浓,温低湿气重,在一家小饭馆里取暖时偶遇了一小老乡。男孩是午夜十二点进来的,带着一身雾气,在我们十双好奇的眼神中淡然坐在一个角落,脸红红的。我们继续相互调侃逗乐,打发时间。忽然男孩张口说:“你们是运城人?”哦,这标准的运普暴露了身份,同时也打破了陌生的僵局。一来一往的问答中,所有人的聚焦成功转换到男孩身上:刚大学毕业,独自骑行两个月,从运城至内蒙,再到泰山,准备再用十天时间去济南,下洛阳,然后再返程。听着男孩不温不火的回答,看着男孩疲惫的面容中透露的倔强,突然有种别样青春扑面而来。饭店老板坐在一旁,雷补刀了一句:“这几天雾气大,山顶都看不到日出……”纳尼?一群女人差点暴跳而起,男孩也是一惊,随后又释然爬在桌子上休息了。留下了叽叽喳喳一片的纠结抱怨,唉声叹气,忐忑不安。一伙伴问男孩:“你不觉得遗憾?”孩子淡然说:“能看到最好,看不到也没关系。”是啊,他的日出,不在山上,而在路上。
终于挨到凌晨三点,团长一声令下,所有人穿好羽绒衣,背好背包出门找日出。一道红光自黑幕中霹雳开来,将黑幕分成上下两块。随着红光的宽度越来越大,黑幕的笼罩越来越弱,隐隐看到昨晚升腾而起的雾气又以同样的姿势翻滚而下,时不时将红光遮挡。在我们忐忑中,一轮红日自地平线上跳了出来,没有两分钟迅速被黑云遮挡。即便这惊鸿一瞥,也艳到了所有期待的人,大伙一声欢呼,一声惊叹。天光乍亮,云海突显在眼前,棉絮般堆积,气泡般鼓舞……
下山途中,我们一直在感慨自己的幸运,若是没有看到日出该有多遗憾。突然,男孩的话不经意跳出我的脑海“能看到最好,看不到也没关系”,是啊,我们经常树立一目标,为了它不懈努力,奋斗拼搏,到达终点时会因结果而患得患失,却遗失了树立此目标的初心。“爬上泰山看日出”,我们的目标是爬,还是看日出;我们的初心是爬,还是看日出?
返程途中驱车又遇到骑行男孩在路边休息,伙伴们好心说捎上他一程,我摇摇头,不要打扰别人去寻找自己的日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