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哥,很痛很痛吧!
白天一分一秒五脏六腑煎熬的痛,外面阳光灿烂身心却如跌入冰冷的泥坑如何挣扎也爬不出去的痛,恨不得夜早点降临。夜里沉闷压抑一呼一吸听的清清楚楚的痛,无法入睡的痛,即使浅睡几分钟一秒惊醒看清周遭的一切由惊喜到悲伤的痛,恨不得撕开这漆黑的夜。一秒一秒如坐针毡,一分一分如架在大火上煎熬,无法言语的痛,痛不欲生的痛,无法且安放的痛......我知道你此时此刻的所遭所遇,所念所想,因为两年前我也经历过这种哭到没眼泪的丧夫之痛。但是斯人已逝,为了孩子,日子还是要过,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不管你此时家财万贯还是欠债百万,我不管你此时深处琼楼还是跌落泥潭,此时此刻,我,拖两娃,你,拖两娃,是命运的捉弄也罢,是前世的因果也罢,既然到头来是这种结局,如果你愿意,如果你想,那就让我们把两个破碎残缺的家庭重新拼凑成一个家。我的孩子,你来补充他们成长路上缺失的父爱,你的孩子,我给予他们前行温柔无私的母爱,再难熬的日子,我们一起熬,再大的风雨,我们一起扛。等你忙完手头的一切,你来,我等。你不来,就当此话是风,来无影去无踪,此后余生,珍重,我自会所向披靡。
夜半,花姐就着黑夜给的胆一口气把思索几天的话一字一字泪流满面的打完,眼睛一闭点了发送,然后迅速撂了手机,多一秒都怕烫到手。怕什么?眼泪滑到嘴角,华姐轻笑,她是真的怕风哥说不,要知道当年不要他的毕竟是她。
那时年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人闹着闹着花姐随口说了分手,风哥一开始哄着宠着却偏偏不懂女孩子越哄越宠越执拗,花姐拗着拗着风哥渐渐磨灭了热情,凉一阵闹一阵,凉着闹着就散了,后来相互憋着一口气谁也不联系谁。当年的分手,全是赌气惹的祸,毕竟他们曾经也相爱过。
一夜无眠恍恍惚惚全是梦,梦里有他,有她,有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唯独没有自己。开机,看到微信暂无回复,花姐楞了两秒从床上一跃而起,日子还要继续,中年人的生活由不得她伤春悲秋,她有高堂和孩子要养,那个人留了一堆的烂摊子撒手而去,她要努力撑起来,悲伤只留给自己,给孩子加油撑一片蔚蓝的天空。画个淡妆,镜子前整理了几百次笑容,出门上班,把这一片不开心遗忘在脑后迅速淹没于这红尘世俗中。
白天花姐上班尽量让自己忙起来,恨不得全公司的活都揽过来干,晚上到家做饭刷碗辅导作业讲故事等孩子都睡了开始里里外外打扫,尽管家里又擦又拖了几千遍,尽管昨天才刚整理完,犄角旮旯的地方明黄发亮,貌似只要机械的重复忙着,才能忘了时间,才能忘记这入了骨髓的痛,她不愿去睡,梦里恍恍惚惚朦朦胧胧,醒来更痛。
忙忙碌碌过了很多天,只所以很多天,因为自从那个人走后,花姐的时间只能用天来计算,熬过一天算一天。那天陪着刁蛮的客户在仓库验了一天的货,上蹿下跳的搬箱子一身臭汗灰头灰脸,好不容易折腾完花姐邀请客户共进晚餐,客户轻哼,真TM倒霉,再也不要来你们公司了。花姐心想,如果你身处我这般绝境,就会觉得今天也不过是人生中最稀松平常的一天。陪着笑脸送走了客户,花姐问门口的保安大爷讨了支烟,靠在墙脚刚吸了一口就僵在原地,对面幽深的巷子里,风哥站在郁葱的林荫下打量着她,不言不语沉默不由抗拒。看到花姐也看到了他,他一步一步的向着花姐走过来。
对了,花姐差点忘了,那晚发微信前把公司和家里的定位先发给了他。他依然还是当初的模样,睫毛轻颤,眉眼如弯,一如当初那般黑黑瘦瘦,时光在他身上添加了成熟多了几分忧郁,华姐想,他既然来了,忧郁总能化开的吧。华姐问,你开车还是我开车?风哥沉默了两秒说,我来吧。两人上车落座,车内气氛压抑沉默,花姐说,风哥,我很开心,你能来! 风哥沉默了半天,说,嗯。然后继续沉默。压抑就压抑吧,沉默就沉默吧,花姐也不管了,将座位往后放了放,准备躺平假眯。
风哥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吃饭吧,我好几天没怎么吃了。花姐忙不迭的爬起来定位了熟悉的餐厅。两个人到达的时候,餐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花姐用眼神询问风哥是否换个地方,风哥眉毛挑了挑,无动于衷。华姐拉住熟悉的服务员问,怎么回事今天?小服务员瞪着童真的大眼睛打量了一眼华姐身边的风哥说,姐姐,靠墙角有个安静位置。然后一扭头自顾自穿梭着带路去了。
落座点餐依然沉默压抑,花姐刚开始点一个问一个,风哥要么摇头要么嗯,后来花姐也懒的问了,随便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成年人的世界里容不得矫情,善待自己最重要。花姐想,他既然来了,总归是能走出来吧,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慢慢的抚平心头的伤口吧。花姐有一搭没一搭的挑着菜,风哥在旁边默默的喝着啤酒,间隙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不知什么时候舞台上的弹唱吉他的小哥哥暂停了那份喧闹,花姐走了过去,在小哥哥目瞪口呆中拿起了话筒,她说,各位食客,今日相逢,大家听我讲个故事。我即将奔四,和老公大学相识相恋再过几天刚好十年。房子两套,车子两个,孩子两个,略有存款,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应该是幸福的吧,是的,我也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想,我大概也许会这么幸福一生。但是老天偏偏喜欢开玩笑,两年前,老公撒手而去,车祸,当场死亡,未留下只言片语。我的幸福之花尚未绽放就被摧碎了,我没日没夜的沉默,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大把大把的掉头发,我宁愿那个离开的人是我。后来老K打电话说,生活还要继续,你有孩子有家,你回来上班吧,提成翻三倍。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光。对啊,我还有个家,我还有孩子,我还有父母要赡养,于是我迅速的抓住了这束光,于是,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慢慢的走出来。
不久前和好友聊天,好友说当年我的初恋此刻和我一样,也在经历丧妻之痛,我做了很久很久的心里建设,夜半发了微信给他,既然这是命,那我们就凑一起吧。今天,他来了。很多年前我们放弃了对方,既然现在是这样的结局,那就让我们圆满一点吧,你的伤痛我用时间抚平,我的未来希望你来支撑。命运给了我伤痛,但是身边的人给予我能量和温暖,指导我前行。今天,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那束光,可能微弱,可能暗淡,此后余生,那怕你深陷牢笼那怕你欠债百万那怕你富甲一方,让我们把两个破碎的家拼凑起来相扶相伴的走完。 余光中,她看到了风哥流着泪轻轻点着头。余生,愿两个受到命运棒击的中年人告别灰暗,一路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