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王二月己巳,日有食之。
这天,太阳被一口一口吃掉了,之后又一口一口吐了出来。隐公与夫人声子【隐公之妻与其母谥号相同,也叫声子。】正白日宣淫,很显然,这是不合乎周礼的,周礼规定必须在天黑以后进行敦伦之礼。也正因如此,他们都有些急慌慌的。天全黑的一刻,两人因为高潮来临,都闭上了眼睛,不曾亲眼目睹这一奇观。之后天官来报,隐公深表遗憾,夫人说:这有什么遗憾的,我们不是体验了前所未有的高潮吗?公曰:这是百年难逢的奇观啊。夫人说:看见什么有什么重要,感觉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天官说:夫人说得对。日食并非什么百年难逢的奇观,我已经看见过好几十次了,自从我做天官以来,每年都会看到一两次,有时一年好几次的情况都有。只是大多数人不会注意这个,即使日食了他们也看不到,除非像这次日全食,天全黑下来了,大家都追问怎么回事,这才发现日全食了。根据周公留下的规矩,如果日食没有两个人以上做见证,就不能认为真的发生过,因此记录稀少,但在微臣看来,此事实在不新鲜,某些人将之视为灾异的征兆,微臣认为是不足取的。从今日之事看来,夫人正当高潮之际,主上正当播种之时,亦即日全食之刻,微臣认为这是莫大之喜,不必忧患。
三月庚戌,天王崩
宰咺与祭伯迁延不归,令天王十分挂念。至此日,二人凶耗传来,天王说:天使不归,有此理乎?古者天使必定要归命于天子,无迁延,无罹患,今者遭此大难,必然是他们自遗其咎。
入夜,二人幽魂潜入天王帐内,诉说自己被杀惨状,请求天王发兵征伐莒国,为自己报仇。天子认为这有失尊严,遂不许。二人的幽魂,将向姜对自己做的事也施加给天王。天王遂病。庚戌,天王崩。
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听了天官关于日食的说法之后,公夫人便不再与隐公同床,哪怕公强行与之交媾,也无法成功,因夫人的阴户已经闭合了。故而公革除了她夫人的名分,但声子毫不在意,每日只是痴痴騃騃望着太阳,太阳下山了就望着月亮,经常忘记了饮食。一开始她的眼睛里总是泪如倾盆,后来泪水就只在眼眶里打转,不再流出,再后来,她的眼睛就干了,如一口枯井。辛卯这日,君氏声子卒,因为已经革除了夫人的名分,故不称薨。
秋,武氏子来求赙
天王之崩,王室无财置办一个体面的葬礼,故派使者分赴各国求赙(给死者的财物),来到我们鲁国的是大夫武子。武子向隐公说明了王室的窘况,公曰:天王的葬礼,诸侯都是有义务参加的,如不能参加,也应出赙,这都是合乎周礼的;如果无故不参加,或者无故不承担赙,那就是寡人的失礼了;但是赙只能是诸侯主动献出,天王的大夫来跟诸侯求赙,这就是失礼了。既然天朝失礼在先,也就难怪诸侯失礼在后了。尽管如此,寡人也并不想失礼,只是这两年寡人接连丧母丧妻,实在心力交瘁、财力困乏。且寡小君死前,寡人一怒之下革除了她的名分,实指望她回心转意、阴户重开之日再恢复她的名分,结果没等到那天她就死了,寡人现在是悔之晚矣,只能将她的葬礼办得风光点,才能平息一下内心的痛苦了,至于天王,寡人素未谋面,连书信来往都无,天王之崩虽说是大事,却在我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哪怕涟漪都无,您让我拿钱出来给他办葬礼,让我于心何忍呢?故武子空返。
八月庚辰,宋公和卒。
宋穆公和想为死在纪夷之间的仲子报仇,屡次出兵伐我,都被我击退,故抑郁成疾,死前,召来大司马孔父,将兄长宋宣公之子公子与夷托付给他,让他立与夷为君。曰:先君没有将公位传给与夷,却传给我,无非是因为当时与夷太年幼,不堪社稷之重,当时我不敢推辞,也只是想等与夷年长以后归位与他。后来,我有了儿子冯,就起了私心,想,当年先君并未明言让我百年之后传位给与夷,我并未有诺言束缚自己,不如传位给自己的儿子冯,但与鲁国交兵以来,屡次失利,动摇了我的私心,我想我的私心必不被上天眷顾。现在,我连自己能否保全首领以没,都有点怀疑了,但,若能托大夫的福,尚能善终,求大夫看顾与夷吧。孔父说:群臣都想奉公子冯为君呢。一则父位子及才是正统,先君既已打破了正统,主君就该拨乱反正才对,不该将错就错;再则公子冯为人仁厚,群臣拥戴,公子与夷刻薄寡恩,群臣都不喜欢。宋穆公曰:本来想就此安息,你这一说,我只能勉力为之了,否则,在地下见到兄长,问起此事,何面目以对?他会曰,我以为你贤能才把这样的重任托付给你,现在你居然连这个都做不到,怎么能说得上是贤能呢?于是,宋穆公和强撑着起来,将公子冯遣送到郑国,扶立公子与夷为君,这才咽了气。商颂曰:殷受命咸宜,百禄是荷,其是之谓乎?
冬十有二月,齐侯,郑伯盟于石门。
郑庄公最近对出境一直感到特别厌烦,何以如此,既不便向外人道明,自己也难以解释清楚。可能是因为自己年纪大了,懒得运动,尤其讨厌坐车,再加上自己又挺着一个大肚子,弯腰下跪之类的动作很不得劲儿,若是进京面见天王,那可就更讨厌咧,除了那套繁琐的跪拜礼仪,天王那张老迈昏庸的脸也让他感到难以下咽,再说,也没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数十年如一日的驴肉火烧就是所谓的胡辣汤,汤上面漂浮着一些不明所以之物的碎屑,跟潲水差不多。而天王呢,老了以后脾气就跟小姑娘一样,上次他去的时候跟他曰:人家虢公可是每次都来哦,三天两头过来看我,意思是嫌他来少了,不关心他了。庄公支吾了几句关于国内事务繁忙的套话,天王曰:要是国内事务太忙,那我朝中的事务就顾不上了是不是?庄公曰:这是要猇夺我执政的位置么?天王曰: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庄公曰:您想让虢公做执政?要是有这个意思您就明说。天王曰:岂有此事,都是外人一些毫无根据的揣测,我还正盘算着让小犬去卿国中住一段日子,学学礼仪、长长见识呢。庄公曰:我也有此意。易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嘛,哈哈,哈哈!从此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子狐来到郑国以后,经常去看顾共叔段从前的一个姘头幸卓,这女人表面是一个草药铺的老板娘,实则是一个暗娼。庄公坐车从她门前经过几次,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怀疑是共叔段的刺客,便微服上门造访,假称是卫国来的商人。幸卓一见他便知是庄公,概因庄公的牛头天下皆知,叔段又对她详细描绘过,而且她本是卫国人,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他非卫国人而是郑国人,但她并未点破,只是曲意奉承。而庄公一直很在意自己的相貌,摘下罩头问有没有吓到她,幸卓曰:男人就该长这样魁梧奇伟,人人都说太叔美,但太叔只是女人之美,不是男人之美。庄公听了这话心里特别舒坦,他又有一难言之隐,就是尘根短小,深以为耻,与妻妾行房都只在暗中,也从不让她们摸,但幸卓却连连称赞好可爱啊好可爱,又是亲,又是摸的,庄公以为,她阅人无数,可见我的并不小,至少也是正常水平。从此庄公得闲便来幸卓门上,又常生妒意,生怕她让别的男子抢去了,故而派祭仲在夏季麦熟时抢割了周天王田里的麦,若是周人为此杀了公子忽,那自己也便可杀了王子狐,以绝后患。不过周人却只是忍让,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了,还好天王崩了,就将王子狐送回,接回了公子忽,并将他立了世子。今年与齐侯的例会他也是不想去的,打听了一下,如齐侯只是派世子与盟,自己也只派世子去,但齐侯并无此意,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会上齐侯提及将小女许给世子忽的事,庄公都不大听进去,只牵挂着幸卓。散会后,已是日暮风疾,齐侯劝庄公留宿,庄公推说国内有事,坚决拒绝了,结果在过河时车被风吹翻,车辕折断了,甚是不祥,庄公自己也摔伤了屁股,从人搀扶着才勉强起来。从人去求救齐人,次日才得成行。归国之后,曰,车夫令主公从车中坠下伤股,按律当斩,遂挥泪斩了车夫徒卫。徒卫本是庄公的宠臣,相貌俊秀,又非常机灵,有眼色,嘴也很甜,庄公每次去幸卓那里都是让他驾车,但也疑心他与幸卓私下有染,甚至疑心幸卓早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让徒卫加害于己,这样就可以让国人迎立叔段了。当然这些都只是猜疑,且他痛恨自己的这种猜疑,甚至考虑要不要正式迎娶幸卓,以消除这种猜疑,但一想到姜氏尚在,就下不了这个决心。就在他犹疑不定时,他发现幸卓失踪了。
癸未,葬宋穆公。
公子冯在葬礼上看到一个女人将头放在木笼子里,像狗一样趴在地上痛哭,便向人们打听那是谁,人告诉他,那是他父亲的情妇。葬礼刚结束,没等新君举行即位仪式,公子冯就逃到了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