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渭北难得惆怅起来，看样子他们一行人只是来西藏执行任务的。
任务结束了，就不回来了。
许建国看了女儿一眼，妻子死后，自己一个单身汉独自抚养她长大。
保护站又都是一群男人，养成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女儿家的娇羞与矜持，在许渭北眼里，简直就跟男人是个娘炮一样不能容忍。
她虽然长着一张南方姑娘的脸，却生了一颗北边汉子的心。
这让许建国很是头疼。
“渭渭啊，你进来，爸有话跟你说。”
他把女儿拉进保护站的办公室里，语重心长道：“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不要像个男人一样直白，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稳重一点，不然哪个男人敢娶你。”
“你看，隔壁镇子上裁缝家的阿伊玛，长到四十多岁了都还没嫁出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渭北努力思索了一下他老爹说的阿伊玛，好像的确有这么个老姑娘。
“为什么？”
许建国一拍桌子，断言道：“性子太烈，这哪个男人降得住啊。”
小五在一旁偷笑，阿伊玛是隔壁镇上的裁缝，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挨过她的骂。
稍不注意在她店门口多停留一会儿，就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男女老少都躲着她走。
许渭北一听她爹开始说教就头疼。
正好这时候祁成洲从外面进来，打破了许建国的喋喋不休。
她连忙道：“三哥，你偷喝我酒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梭梭树下埋的十八坛花雕，是前年许建国回绍兴祭祖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祖籍绍兴，地方一直有个不成文的习俗。
一户人家要是生了个女儿，出生那年要种一颗香樟树，在树下埋下十八坛花雕酒。
等女儿长大了，香樟树也长大了，酒也到了年份。
女孩子出嫁的时候，把树砍了，请匠人给她打两口香樟木柜子，然后把花雕酒放进去，欢欢喜喜送女儿出嫁。
香樟树是不想了，十八年的花雕也没戏了。
索性就在门口几颗病歪歪的梭梭树下埋几坛酒。
也算是不忘老祖宗的习俗了。
许渭北朝祁成洲猛使眼色，他立刻就会意了。
立马道：“行...现在马上去镇上给你买两斤二锅头埋下去。”
说着两人就勾肩搭背出去了。
风雪过后，外面的天立刻就放晴了。
车子开在高速上畅通无阻，陆潇靠着窗户，看着高速路上的风景一点点倒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即使醒来很久，也不能全然从梦境中走出来。
阿焰看她脸色很差，劝道：“陆医生，你睡一会吧，等到了机场我们叫你。”
她摇了摇头，一闭上眼睛，她满脑子都是梁景润的脸。
不管是十年前的少年，还是十年后的恶魔。
都成了她生命中一段无法抹去的烙印。
定的航班是晚上九点钟，兰州转机，然后直飞。
林澈算了算时间，大概八个小时左右。
他提前给周也发了航班讯息，还有预计到达的时间。
回程一路顺风，等陆潇安全回到市局，这一茬案子算是正式落下帷幕。
这一夜周也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头的夜光闹钟不断更新时间。
广厦三十八楼的夜色，霓虹灯之下的黑暗，喧嚣吵闹的夜。
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闪过一幕幕的画面。
入刑侦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个案子结束，可以用尘埃落定四个字来形容。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为一个案子患得患失，为一个姑娘寝食难安。
周大爷翻来覆去，成功失眠到早上。
凌晨五点钟，他就起床去了市局，案子已经基本上收尾了。
所有的案件资料叠在一起厚厚一大摞。
他翻开一卷宗，入眼是林琳的资料。
三天前，她已经跟着父母回了家，父母想要为她改一个名字，以此来摆脱过去。
他忽然想起了沈星，她离开了广厦，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要去哪里。
每个人都将会有新的生活，那些沉淀在暗夜里的肮脏和污秽。
终究会随着勇敢的人踏出黑暗的那一步开始，翻过新的篇章。
飞机落地前半个小时，陆潇从浅眠中醒过来。
周围的人都闭着眼睛小憩，静悄悄的氛围让她觉得心安。
林澈坐在她左手边，提醒道：“陆医生，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点点头，衷心道：“谢谢。”
林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陆医生，梁景润死前在手机里留了一段音频给你。”
程强整理车内遗物的时候，发现他手机里有一段录音，署名是陆潇。
这段话，大概是他最后的遗言。
“听与否，取决于你。”
陆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轻声道：“我听。”
这段话，几乎是他死前最后十五分钟的记录。
那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前方包围的警车，也知道了自己难逃一死。
于是他索性放慢了车速，打开了手机，留下了这段话。
陆潇戴上耳机，音频里的声音很杂，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警笛声。
一切都显得这么慌乱。
唯独梁景润的声音透着轻松和镇定。
他像是以一种讨论今天天气好坏的口吻开口。
“陆潇，很抱歉，一切都结束了。对于你来说是一场解脱，对于我来说，或许也是。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死得也该再体面一些。”
音频里，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以自嘲的语气道：“我认命了。”
他的声音里忽然间带了一点温情。
“很多年前，我去过欧洲的一个小镇。那是个很温暖的春天，小镇上有一棵树，很多年不开花了，我去那会儿，竟然恰巧碰见它开了花。
小镇上的人说我运气好，我私心里，也一直以为那棵树的花是为了我而开的。
于是，我每年都春天都会想起那些花儿。”
他的声音顿了顿，忽然道：“但是很可惜，自那年之后，那棵树就再没开过花，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将它最美的样子画下来。”
录音里的风声更盛，梁景润似乎是打开了车窗。
陆潇在一片噪音中，听见他冷冷清清的声音。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棵树的花，并不是为我而开，我仅仅只是途径了它的绽放而已。”
就像十八岁的陆潇，并不是为了拯救自己而生。
而他，仅仅只是途径了她的光明。
音频里，梁景润忽然笑了笑。
轻声道：“真可惜，这个道理，我竟然今天才明白。”
他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和遗憾。
却始终不肯说一句抱歉。
音频了空白了一分钟，然后才出现他的声音。
“陆潇，希望你...未来顺遂。”
这是他最大限度的祝福了，他希望她过得好，却不愿意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婚姻幸福儿女成双。
音频到这里结束。
陆潇摘下耳机，将手机还给林澈。
这些话，她只在飞机上记得。
下了飞机，有关于梁景润的一切，都将会随着死亡永远消逝。
偏执的爱与恨，全都埋葬在了漠北。
飞机落地，正好早上七点整。
林澈一行人走的是特殊通道，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周也。
陆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通道不长，短短二十一步路，像是走尽了一辈子。
周也轻轻拥住了她，轻声道：“欢迎回家。”
市局刑侦队的人都来了，陈阳和胡浩手里一人拿着一束花，活像两个门童。
林澈一行人也回了市局，交接案子，完善了证据链。
杨汛村的案子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结束了，死去的一条条人命也得以沉冤昭雪。
回过头来看，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性和利益的纠葛。
案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站位和利益考量，所以才衍生出这一桩桩的案子。
案子结束，市局里的气氛才稍稍活跃起来。许渭北难得惆怅起来，看样子他们一行人只是来西藏执行任务的。
任务结束了，就不回来了。
许建国看了女儿一眼，妻子死后，自己一个单身汉独自抚养她长大。
保护站又都是一群男人，养成了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女儿家的娇羞与矜持，在许渭北眼里，简直就跟男人是个娘炮一样不能容忍。
她虽然长着一张南方姑娘的脸，却生了一颗北边汉子的心。
这让许建国很是头疼。
“渭渭啊，你进来，爸有话跟你说。”
他把女儿拉进保护站的办公室里，语重心长道：“你今年也二十五岁了，不要像个男人一样直白，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稳重一点，不然哪个男人敢娶你。”
“你看，隔壁镇子上裁缝家的阿伊玛，长到四十多岁了都还没嫁出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渭北努力思索了一下他老爹说的阿伊玛，好像的确有这么个老姑娘。
“为什么？”
许建国一拍桌子，断言道：“性子太烈，这哪个男人降得住啊。”
小五在一旁偷笑，阿伊玛是隔壁镇上的裁缝，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小镇上的每个人都挨过她的骂。
稍不注意在她店门口多停留一会儿，就被她骂得狗血淋头，男女老少都躲着她走。
许渭北一听她爹开始说教就头疼。
正好这时候祁成洲从外面进来，打破了许建国的喋喋不休。
她连忙道：“三哥，你偷喝我酒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梭梭树下埋的十八坛花雕，是前年许建国回绍兴祭祖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祖籍绍兴，地方一直有个不成文的习俗。
一户人家要是生了个女儿，出生那年要种一颗香樟树，在树下埋下十八坛花雕酒。
等女儿长大了，香樟树也长大了，酒也到了年份。
女孩子出嫁的时候，把树砍了，请匠人给她打两口香樟木柜子，然后把花雕酒放进去，欢欢喜喜送女儿出嫁。
香樟树是不想了，十八年的花雕也没戏了。
索性就在门口几颗病歪歪的梭梭树下埋几坛酒。
也算是不忘老祖宗的习俗了。
许渭北朝祁成洲猛使眼色，他立刻就会意了。
立马道：“行...现在马上去镇上给你买两斤二锅头埋下去。”
说着两人就勾肩搭背出去了。
风雪过后，外面的天立刻就放晴了。
车子开在高速上畅通无阻，陆潇靠着窗户，看着高速路上的风景一点点倒退。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仿佛是一场梦，即使醒来很久，也不能全然从梦境中走出来。
阿焰看她脸色很差，劝道：“陆医生，你睡一会吧，等到了机场我们叫你。”
她摇了摇头，一闭上眼睛，她满脑子都是梁景润的脸。
不管是十年前的少年，还是十年后的恶魔。
都成了她生命中一段无法抹去的烙印。
定的航班是晚上九点钟，兰州转机，然后直飞。
林澈算了算时间，大概八个小时左右。
他提前给周也发了航班讯息，还有预计到达的时间。
回程一路顺风，等陆潇安全回到市局，这一茬案子算是正式落下帷幕。
这一夜周也失眠了，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床头的夜光闹钟不断更新时间。
广厦三十八楼的夜色，霓虹灯之下的黑暗，喧嚣吵闹的夜。
他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闪过一幕幕的画面。
入刑侦队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哪一个案子结束，可以用尘埃落定四个字来形容。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为一个案子患得患失，为一个姑娘寝食难安。
周大爷翻来覆去，成功失眠到早上。
凌晨五点钟，他就起床去了市局，案子已经基本上收尾了。
所有的案件资料叠在一起厚厚一大摞。
他翻开一卷宗，入眼是林琳的资料。
三天前，她已经跟着父母回了家，父母想要为她改一个名字，以此来摆脱过去。
他忽然想起了沈星，她离开了广厦，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要去哪里。
每个人都将会有新的生活，那些沉淀在暗夜里的肮脏和污秽。
终究会随着勇敢的人踏出黑暗的那一步开始，翻过新的篇章。
飞机落地前半个小时，陆潇从浅眠中醒过来。
周围的人都闭着眼睛小憩，静悄悄的氛围让她觉得心安。
林澈坐在她左手边，提醒道：“陆医生，我们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点点头，衷心道：“谢谢。”
林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有些犹豫地开口道：“陆医生，梁景润死前在手机里留了一段音频给你。”
程强整理车内遗物的时候，发现他手机里有一段录音，署名是陆潇。
这段话，大概是他最后的遗言。
“听与否，取决于你。”
陆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疤痕，轻声道：“我听。”
这段话，几乎是他死前最后十五分钟的记录。
那时候，他已经发现了前方包围的警车，也知道了自己难逃一死。
于是他索性放慢了车速，打开了手机，留下了这段话。
陆潇戴上耳机，音频里的声音很杂，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警笛声。
一切都显得这么慌乱。
唯独梁景润的声音透着轻松和镇定。
他像是以一种讨论今天天气好坏的口吻开口。
“陆潇，很抱歉，一切都结束了。对于你来说是一场解脱，对于我来说，或许也是。
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死得也该再体面一些。”
音频里，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以自嘲的语气道：“我认命了。”
他的声音里忽然间带了一点温情。
“很多年前，我去过欧洲的一个小镇。那是个很温暖的春天，小镇上有一棵树，很多年不开花了，我去那会儿，竟然恰巧碰见它开了花。
小镇上的人说我运气好，我私心里，也一直以为那棵树的花是为了我而开的。
于是，我每年都春天都会想起那些花儿。”
他的声音顿了顿，忽然道：“但是很可惜，自那年之后，那棵树就再没开过花，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将它最美的样子画下来。”
录音里的风声更盛，梁景润似乎是打开了车窗。
陆潇在一片噪音中，听见他冷冷清清的声音。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棵树的花，并不是为我而开，我仅仅只是途径了它的绽放而已。”
就像十八岁的陆潇，并不是为了拯救自己而生。
而他，仅仅只是途径了她的光明。
音频里，梁景润忽然笑了笑。
轻声道：“真可惜，这个道理，我竟然今天才明白。”
他的声音里带着惋惜和遗憾。
却始终不肯说一句抱歉。
音频了空白了一分钟，然后才出现他的声音。
“陆潇，希望你...未来顺遂。”
这是他最大限度的祝福了，他希望她过得好，却不愿意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婚姻幸福儿女成双。
音频到这里结束。
陆潇摘下耳机，将手机还给林澈。
这些话，她只在飞机上记得。
下了飞机，有关于梁景润的一切，都将会随着死亡永远消逝。
偏执的爱与恨，全都埋葬在了漠北。
飞机落地，正好早上七点整。
林澈一行人走的是特殊通道，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周也。
陆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通道不长，短短二十一步路，像是走尽了一辈子。
周也轻轻拥住了她，轻声道：“欢迎回家。”
市局刑侦队的人都来了，陈阳和胡浩手里一人拿着一束花，活像两个门童。
林澈一行人也回了市局，交接案子，完善了证据链。
杨汛村的案子到这里才算是真正结束了，死去的一条条人命也得以沉冤昭雪。
回过头来看，案子本身并不复杂，复杂的是人性和利益的纠葛。
案子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站位和利益考量，所以才衍生出这一桩桩的案子。
案子结束，市局里的气氛才稍稍活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