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剑游侠》56、叹英雄空有天地志 悲大帅徒得乾坤经
陈少华 著
肖羽与金秋睡了半个时辰,方才醒来。结帐下楼,寻了家客栈住下。
金秋向肖羽道:“这江南有一个名闻天下的大家族,名叫南宫世家,贤弟想必知晓?”肖羽道:“哦,听说过。我那徒儿谢星便对这南宫世家极是忌惮,当日在江南作案时,不敢从其门而过,远远饶开了。”金秋道:“我们明日便去拜访一下这大名鼎鼎的南宫世家。南宫府主人南宫剑几年前己经封剑退隐,少主人南宫柳风华正茂,意气飞扬,武功极高,颇可以结交一番。”肖羽道:“不知这南宫世家因何在江湖上有如此大声名?”
金秋道:“南宫家传的武功里有一套专门吸取他人内力的神功,名叫:‘化雪神功’,可怕可畏,厉害之极。无论是多么厉害的高手,若是中了这化雪神功,那多年的修为便被化解吸走。因此武林中人谈起这化雪神功,都是胆颤色变。不过这南宫世家乃是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翰墨琴书之门,又素有侠义之名,故这化雪神功虽然可怕,但并未在江湖上为害,倒是震住了一些恶徒凶霸,使之不敢为害。你那个徒儿谢星,绕开南宫家而走,便是惧怕这南宫世家的惊人武学。”
肖羽连连点头,道:“那化雪神功如此厉害,无人能挡,那南宫世家的武学岂非要成为天下第一的武功?”金秋摇头道:“此言差矣。要论天下武学之排位,前几名还轮不上这南宫世家。我师父无极尊者与你师父广成子,武学修为已至登峰造极之境,具出神入化之功,神鬼皆惊,高深莫测,这两位乃是世外高人。另外尚有两个大魔头,一为天魔,姓于名破风,一为地煞,姓傅名恒。这两人武功高绝,可怕之极,可惜心术不正,残忍凶毒,在江湖上曾掀起无数风波大浪,搅得天下难宁寰宇难静。这四人才是执天下武学之顶冠牛耳者。再往下,才排得到少林寺、南宫世家等江湖名门大派巨族。”
肖羽道:“那地煞傅恒已然重出江湖了。”金秋浑身一震,声音微微发颤,道:“此话当真?”因为傅恒那晚上一场恶战的对手均是日月教与丐帮的高手,张绵与柳兴知道事情重大,若是泄露,江湖上必定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故嘱教徒帮众暂勿泄此事。是以这一撼天大事在江湖上并未流传出去,金秋也未曾得知。肖羽当下将那晚的惊魂恶战大致说了一遍。
金秋面色发白,越来越凝重,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是传扬出去,江湖震荡,人人自危。那傅恒重出江湖,不知道又要掀起多么可怕巨大的风波来。武林中只怕从此再无宁日了。”言下不胜嘘吁慨叹。
肖羽问道:“那于破风我曾听义兄讲过,乃是一个少林伙头和尚,偷学了少林神功,打死达摩院首座后反出少林。那还罢了,毕竟是出自少林。如此厉害也不为奇。那傅恒却究竟是何来历?如此可怕?”
金秋道:“那于破风来历确是如此。虽出自少林,但武功并不仅只少林一家,武学造诣修隐然已超过少林。此人乃是罕见的武学奇才,融合了多派武功,自创一派,武功里正宗佛门心法与诡异阴毒招式并存,可说是正邪双修,相生互补,端的厉害之极。那傅恒来历更是令人生奇。他原本是一员抗清义军将领。三十多年前,大清广东提督易罕忽然扯起反旗,起兵反清。大军浩浩荡荡,一路上攻城掠地,声势越来越大。傅恒当时不过二十来岁,是易罕手下的一员战将。易罕后来兵败被杀,他幸存下来,并带走了那部‘玄机乾坤真经’。”
肖羽道:“那易罕身为清廷大官,却举兵造反,真是不易了。你且将这易罕起义之事详细给我讲讲。”
金秋道:“那场起义可说是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朝野震动,江湖撼荡。易罕乃是反清秘帮天地会的高层人物,野心勃勃,英明神武。举事不久,大军便扩充至五十万,一路将安微、江西、湖北打破,势如破竹。起义军进入湖南省,却停了下来,进行休整。这便给了清廷喘息之机,得以调集重兵前来围剿。这也是易罕义军失败的重要原因。”
肖羽捶胸道:“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只不知为何无人劝易罕乘胜追击呢?”
金秋沉声道:“易罕的大军本来就不应该进入湖南,而应该直接北上,打河南河北,直逼京城,将满清鞑子赶到关外。”
肖羽不禁热血沸腾,道:“对,就该如此。那易罕为何不行此妙策?”
金秋叹了口气,道:“原来他却是为了一本武功秘笈。”这时窗外阴风四起,乌云密布,远方传来一阵阵厉啸之声,夹杂着鬼哭狼嚎之音,甚是可怖。金秋的声音便如同是从一个阴森森的地底下钻出来一般,令人毛骨悚然。肖羽心中不禁阵阵发紧,面色苍白,颤声道:“他竟为了一本秘笈,而放弃反清大业?”
金秋森然道:“你可知那本武功秘笈叫什么名字?那是不败真人留下的‘玄机乾坤真经’,不败真人当年无敌于天下,睥睨于江湖,无人敢与之争锋。他留下这本真经,记下他的几种极厉害的武功,一旦学成,便傲视天下,称霸江湖。普天下没一个人不想将之弄到手。当年为了争夺这本真经,江湖上暴发了多场火拼厮杀,无数武林豪杰死于非命。后来少林方丈苦禅大师与洞庭湖紫阳真人、天山玄贞子道长三位绝世高手达成妥协,为了消弥武林巨祸,以免自相残杀,将真经交给紫阳真人保藏。紫阳真人当时发下重誓,绝不偷看真经里的武功。这样,江湖上才逐渐归于平静。紫阳真人其时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前辈名宿,武功盖世,堪称无敌。洞庭湖筑月小岛又是机关密布,陷井重重,故无人再敢打那真经的主意。武林因此得以平静了十年。可后来易罕却为了这部真经,率了大军来到湖南,轻而易举地连下临湘县、岳州府。便停下不前。他先是派一名心腹侍卫,去洞庭湖求见紫阳真人,带上一封信。这封信上却淬有剧毒,紫阳真人虽然谨慎,并未亲手碰那封毒信,但那名侍卫武功不低,拼了性命将那封信甩到紫阳真人身上。紫阳真人虽一掌将那名侍卫打死,但身上也中了毒。正在他运功疗伤的当儿,易罕亲自带着帐下四位护卫并三万大军,将洞庭湖团团围住。那四名护卫个个均是顶尖武林高手,三万大军个个身挥铁皑,弓马娴熟,久经战阵,号令严令,乃是一流的征战死士。易罕逼紫阳真人将玄机乾坤真经交出,紫阳真人宁死不屈,一场恶战,将那四名护卫悉数毙了。手中剑杀得卷刃。虽然他神功盖世,终究寡不敌众,兼之身中剧毒,难逃罗网。易罕命八千弓箭手将他围住,万箭齐发,紫阳真人终于战死。”
肖羽听得血脉贲张,怒道:“那易罕好生狠毒,为了夺取真经而行此无耻恶毒手段。”金秋冷笑道:“易罕乃是一代枭雄,手下精兵强将多如牛毛,心肠冷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所以他的下场却也并不好。后来清廷调来重兵将义军围在湖北。易罕用兵得法,部下将士用命,但不知为何,传闻说他性情大变,暴躁之极,屡杀大将。忽又身体有恙,不能亲理军务。这下义军群龙无首,自然被清兵各个击破。眼见义军危急,易罕突然振作起来,亲率大军十五万与清兵三十万在襄阳野猪岭决战,易罕威望极高,神威凛凛,骑着高头大马在阵前一站,登时义军战士们精神大振,高呼口号,满是必胜信念。两军展开殊死血战。野猪岭成了一片血山血河,尸体遍地,流血漂橹。易罕用兵如神,事先安排两支伏兵,这时也投入战斗,眼看胜利在望。这时却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肖羽听得入神,道:“是什么事?”
金秋深吸一口气,森然道:“易罕忽然一头栽下马来死了。此事委实古怪之极。易罕一死,义军大败,便即土崩瓦解。”
金秋虽尽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一一道来,这段故事却委实惊心动魄,听得肖羽目瞪口呆,满是不甘与婉惜,又许多不解之处,问道:“那易罕为何突然栽下马死了?此事如今有了答案没有?”
金秋摇摇头,沉声道:“此事却成了数十年来一段迷案,因为事关重大,无数人来查访其中原因谜底,可是总是查不到究竟,只能推测,有人说是易罕旧伤复发身死。有的说是被清兵箭术高手射死,也有的说是让身后的护卫发镖暗害。甚至有人说是紫阳真人元神不灭,前来找他索命。总之各种说法都有。那傅恒是易罕手下一员偏将,作战勇猛,故很得易罕的信任。易罕死后,傅恒逃出来,找到了那部‘玄机乾坤真经’。义军土崩瓦解,他便不知所踪。后来江湖上忽然出现一个武功极高的魔头,无人能敌。经人辩认,此人便是那个义军失踪将领傅恒,显是已练成那玄机乾坤真经上的功夫,武功怪异超凡,登峰造极,已入鬼神莫测之境。因其凶恶毒辣,残忍暴戾,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给他取个名号叫‘地煞’,与‘天魔’于破风并称于世。”
肖羽问道:“那易罕没有后代么?”
金秋郑重点头,肃然道:“易罕大帅有一个儿子,便是我的师兄易枫。我们同在无极尊者师父的门下。他当年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义军兵败后逃得性命。拜在我师父无极尊者门下,苦学十年武功,下山后加入白莲教,如今已是白莲教教主。易师兄可算是子承父志,继续那反清大业。他英雄了得,雄才盖世,神威凛凛,天底下再寻不出第二个的。”
肖羽吃了一惊,原来白莲教主易枫便是金秋的师兄,难怪如此英雄神武,威势了得。
金秋见他神色有异,问道:“肖兄弟,你也认识易枫么?”肖羽点头道:“认识。”当下将行云山庄见到易枫,北京又见到易枫要袭击皇宫之事说了一遍。金秋点头道:“这就是了。”
肖羽忽然道:“太可惜了。如果那场野猪岭之战易罕大帅没出那意外,那就是另外一个情形了。”金秋苦笑道:“那是自然。只是天降横逆,当是大清当时气数未尽。如之奈何?”
看看夜色己深,两人熄灯休息。胡乱睡了几个时辰,东方现出鱼肚白,几声鸡鸣,便即天亮。
风清已然起床。她一人一间房,甚是寂寞,夜里也没睡好,早上起来星眼微慵,娇腮红晕,打着呵欠,十分娇柔可爱。见肖羽已然起床,甚喜,叫声“羽哥。”上前挽着他的手。肖羽见她眼圈微红,道:“清清,晚上没睡好么?”风清微微点头,脸上飞红,轻声道:“一个人睡不着。”肖羽恍然大悟,道:“哦,对,一个人多不好。容易受惊吓。明晚让姚老前辈去陪你,好吗?他的胆子大得很。鬼都不敢找他。”
风清气得跺脚,道:“你坏死了,不理你。”肖羽一愣,心跳加速,不敢多想,唯恐唐突佳人。
风清到了姚庸和舒吉的房间,叫道:“起床了,姚伯伯,舒大侠。太阳都老高了。”
姚庸打开门,生气地道:“我早就起来了。这舒吉是个懒虫,睡得沉着呢。叫他也不应。”
风清拍拍舒吉的脑袋,训道:“睡懒觉可不是好习惯哟。要记住,鸟儿只有起得早,才能抓到虫子。”
舒吉翻了个身,含含糊糊地道:“就是呀,虫子如果起得早,不是就让鸟儿吃了吗?我才没那么傻呢。接着睡。”又打起了呼噜。风清又好气又好笑,眼珠一转,叫道:“羽哥,快把谢星带到这里来,舒吉要见他。”
说时迟那时快,舒吉呼啦一下起身,几乎浑身赤裸就往外跑,慌张地道:“完了完了。那魔头来了,我死定了。”风清吓了一跳,慌忙闭了眼睛,怒叫道:“好你个舒吉,睡觉竟然不穿衣服,你想死呀?”饶是她智计多端,此时也给惊怔在当地,头也不敢向外看,心中暗悔不该出此下策。
肖羽一把将舒吉揪住,给他套上一个麻布袋,笑道:“叫你裸跑。”舒吉只怕谢星来了,慌慌张张顶着麻袋往一个柴草堆里钻,哀声道:“等他来了千万别说见过我。”肖羽进屋拉了风清出来,笑道:“这家伙让我那乖徒儿吓得够呛。现在躲起来了。”
风清跺脚道:“呆会见了这个臭家伙,一定给他好看。气死我了。”肖羽道:“待会我来教训他。一定狠狠打他屁股。”风清嫣然一笑,道:“直到打得他求饶为止。”两人倒也并不十分在意,虽然舒吉已有四十多岁,两人但一直便当这舒吉一个毛孩一般,也是有趣。她与肖羽情深意笃,两情相悦,可一直未能成亲,更别提有小孩了,还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呢,故心中一直有点遗憾。这舒吉行事却单纯幼稚,有如小童,故风清不知不觉将舒吉当成孩子看待,也足不为奇了。女孩子母性便是如此奇怪,令人惊诧莫名,难以置信。
吃罢早饭,姚庸与舒吉便吵着出去玩,等不及乃先走了。肖羽与风清、金秋三人整装出发,纵马往南宫世家而去。金秋头上戴着束发银台冠,系着两龙抢珠抹额,穿了身团花雪白金马锦衫,腰系玉堑宝蛮丝绦,脚踏牛皮朝天无忧履。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若溥粉,英气勃勃。
肖羽本想随便穿身青衫,但风清不肯,给他换上一身青紫宁绸月牙坎毛衫,腰间丝锦绿宝带,上系了柄雕凤长剑,脚下踏着鹿皮长耳油靴。眉清目秀,精神抖擞。风清含笑瞧着肖羽的模样,心中满意,她为这可没少下功夫。直弄得肖羽求饶才罢。她穿着天兰银绣花蝶百褶连衣长裙,脚下穿了双镶花青缎凉靴,大大的眼睛,如含秋水,内蕴深情。弯弯的眉毛,儹簇远山,有如墨描笔画,淡匀有致,深浅恰如。鸭蛋脸上秀腮微晕,两个酒涡时映时现,一头秀发迎风飘洒,裙据衣袂飞飞摆摆,益发显得丰神秀逸,秀色难描,美丽不可方物。
南宫世家位于南京城郊,三骑马行了一刻,远远地望见一座气势逼人、恢宏气派的宅院,一问之下,果是那闻名江湖名震天下的南宫世家府第。只见门前立了两只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威势不凡,栩栩如生。几个家丁衣着鲜明整洁,面容清秀,果然不是一般人家的模样,正在门口摆龙门阵,聊天说地。三人立住马,一齐下来。金秋微施一礼,道:“劳烦几位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逍遥书生金秋来访。”说着递上一张烫金名帖。那家人见三人个个面相不俗,举止不凡,当非等闲之辈,当下不敢怠慢,拿了名帖便往里面走。
三人等了多时,也不见人出来,不禁心中焦急。肖羽粗声粗气地向一个家人道:“喂,你们进去看一看,到底出了什么事?”那家人答应一声,进去了。三人又等了有一柱香工夫,那家人竟也是踪影不见,再不露面。三人均是惊疑,莫非这南宫世家架子大,不欲见他们三人?
金秋更是有气,他自视甚高,以为只需将名帖投上,南宫府中自然立时惊动,派人前来迎接。岂知接连两人都不见出来。若是不答应见,也要出来个家丁通知一声,莫要让三人干等。可进去两人便如同消失了般,再不露面。
肖羽道:“不如我们一起冲进去了事。”风清摇了摇头,道:“不可,这南宫世家名头颇大,最忌他人擅闯府门,谁敢擅闯,决不轻易放过的。”南宫家族朝野闻名,皇宫内经常有南宫家进贡来的玉玩宝物,珍稀物件,她平日听大臣们谈起这南宫世家,都是好生相敬。
金秋自觉脸上无光,心中暗怒,面上依然是不温不火,拱手向另一个家丁行礼道:“劳烦您进去通报一声,看看是什么情况?”那个家丁三十多岁年纪,面貌忠诚老实,瞧来也甚是纳闷,嘀咕道:“这下可真是怪事,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你们三位且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绝不致让三位久等。”
岂知那人去了之后半日仍未出来。肖羽怒道:“这些人好生怠慢。却是何等原因?”金秋面色铁青,心中怒火腾腾而起,咬牙不语。风清却摇头道:“南宫家族绝非故意怠慢客人之人家,其中必有缘故。”肖羽道:“那会是何等缘故?”风清道:“这个我一时间也猜之不透。你瞧方才那个家人,他就说这真是怪事,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可知必定是有什么变故。”
肖羽道:“既如此,我们便冲进府去瞧个究竟。”
金秋却摇头道:“不可硬闯。此府乃是天下有数的名门豪府,非寻常人家可比,我们若是硬闯,势必便从此视我们为敌。我们原本是来结交,何必因一时之意气而得罪之?”他原本同肖羽一样,一怒之下便要硬闯。但是南宫世家委实名头太大,他虽然性急,且自视极高,但反复思量之下,还是决定隐忍一时。再作计较。这实是大大有违他的本性。
风清也道:“也许此时府中正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让外人相看,若是硬闯进去,确是不好,有违大忌。我们暂退,明日再来不迟。”
三人上马回行。一路上默默无言,心情都是不好。暗暗猜测这南宫府中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致荒疏了待客?都是琢磨不透,揣着一个老大的疑团。肖羽原本洒脱的天性,不一刻就不将所受怠慢放在心上,笑道:“清清,你今天将我打扮得干干净净,我原说不用。你看,人反倒是没见到吧。”
风清嗔道:“难道你就穿得破破烂烂丑八怪似的人家就肯见你了?我看,你穿的齐整些,就是不比别人差,清眉秀眼的,看着我心里就喜欢。你以后就得听我的,不打扮清爽些我不让你出门。”
肖羽惊道:“不是吧?以后每天都得这样?”风清笑道:“那也不一定。反正,我什么时候要你齐整好看,你就得听我的,我怎么打扮你你就听着,不准反对,不准不配合。你别嫌麻烦,人的脸,树的皮,你精神些,我脸上也有光彩。再说,我给你弄了半天,我也不轻松呀。我都不嫌麻烦,你还有什么说的?”肖羽无奈地道:“好好,我全听你的,还不成么?今后无论什么事,只要你一句话,我是言无不听,计无不从。一切唯你之命是从,你可满意?”
风清笑道:“那还差不多。孺子可教也。”两人一路说笑,甚是开心。却见金秋一脸不乐,阴沉着脸骑在后面,显是在为被冷淡怠慢之事而耿耿于怀。
肖羽笑道:“金兄,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呢?”金秋微叹口气,道:“是呀,不甚开心。我行程数百里,好心好意来拜访这南宫世家,却被拒之门外,饱受冷落,这口气如何咽得下?真是越想越不是滋味。”他辞师下山不久即在江湖上名声大噪,得号“逍遥书生”。以文武双全闻名于世,名头一时无两,江湖上谁个不知哪个不晓?谁不是倾心相敬着意结纳?象今日这样吃闭门羹的情况可说是从未有过,却又不能发作,吃了个哑巴亏。他可不像肖羽那样开朗洒脱万事不放心上,这些事情郁结在心中,实是难以快活得起来。
肖羽道:“也许是府内有急事,又或者出了什么变故,不能出来相迎,你不用放在心上。”劝慰了金秋几句。金秋点头。三人驰马回了客栈。晚上姚庸与舒吉回来,都是兴奋不已,大谈一路上好玩好吃之物,约定明日两人再去游玩。
次日,三人重又上马,赶到南宫府门前,气派豪华的朱漆铜兽府门前熙熙攘攘,停了多匹豪华马车与高头骏马,几十个仆役杂丁在忙来忙去。三人一惊,不知何事来这么多人?瞧来都不是一般人物。
金秋上前向一个家丁道:“小生这厢有礼了。劳烦进去通报一声,逍遥书生金秋求见。”那家丁一望之下,道:“你们三人是来参加我家老爷的六十寿庆典的吧?不知有请帖没有?”金秋摇头道:“并无请帖。”那家丁道:“没事,今日我家老爷与大家同乐,都可进去吃上一顿。三位里边请。”
三人松了口气,随了家丁朝里便走。一路上见这府内果然气象不凡,典雅森严,富丽堂皇,珠光玉气。但见亭台楼阁连绵不绝,雕梁画栋巍然耸立,假山水池碧波荡漾,青石甬道纵横交错,青草依依,柳杨拂拂,微风徐徐,蝶鸟飞飞,蝉声颤颤,荷叶舞舞,蜻蜓点点,水波鳞鳞,小溪潺潺。假山上有青泉流于石,清塘里是鱼儿游于浅底,高空中长鹰振翅翱翔兰天。远方看天水一色,白云茫茫,近处观夏景正胜,桃李累累。这南宫世家果然不同一般人家。风清生长于帝王之家,见惯于豪华奢丽,美浓艳景,金珠宝光,见这府第虽不如皇宫般奢华富派,但亦自精致典雅,令人见之忘俗,别有一番风味,心中暗暗称赏。
一路上红纸曼曼,张灯结彩,剪成“寿”字的彩纸比比皆是。里头家丁来客来来往往,忙忙碌碌。金秋道:“今日原来是那南宫剑的六十大寿,难怪如此热闹。”不时碰到江湖剑客豪侠打扮的汉子,金秋见他们个个气宇轩昂,势头不凡,有些认识,有些却没见过。这南宫世家在江湖中威望极高,结交的武林豪杰黑道白道,水路陆路,长江黄河,五岳黄山,可说是遍布全国,倾弥寰宇。南宫剑一代武林名宿,行止隐秘,神龙见首不见尾,武功深不可测,委实是江湖中一个极神奇的人物,天下无人不钦服。办这六十大寿,自然是轰轰烈烈,前来庆贺观礼的英雄豪杰络绎不绝,车水马龙,不知有多少。许多人便是因为从未见过这南宫剑真面目,这次说什么也要借这贺寿之机亲睹一面。
肖羽向前看时,忽然一惊,只见几个锦衣长服汉子拥着一个白袍长袖公子爷走来,那公子爷正是小王爷福文。后面跟着的人便是以李盛打头的塞北五虎、穿山神掌何番、铁谷道长、金刚和尚等一帮江湖豪客。姚云龙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目光闪烁,精光暗蕴,寒芒逼人。肖羽只看了一眼,心中一震,忙移开目光,不敢多看。风清也看见了,低声道:“不要跟他们照面,我们换条路走。”金秋目光如电,跟姚云龙目光相交,各自浑身一震。
金秋先笑道:“原来是云龙兄,好久不见。听说你在郑王府挑起大梁,威震四方,真是恭喜得紧呀。”
这句话暗中带刺,姚云龙脸色微微一红,哼了一声,道:“金兄越发潇洒了,姓姚的也佩服得很。”
福文见这个书生模样子男子竟跟姚云龙有旧,且显然姚云龙对之颇为忌惮,不由大喜过望,寻思:“此人必定武功高强,若是将之聘入王府,必是一大臂助,何愁大事不成?”当下一整衣冠,向姚云龙施礼,道:“姚先生,既然有朋友来了,何不介绍给我一见?”
姚云龙知他心思,虽是不喜。但面上却毫不表露,微笑道:“小王爷,这位英杰名唤金秋。我的一个老朋友。你们亲近亲近。”福文上前向金秋深施一礼,恭声道:“金先生,幸会幸会。小王一见便知金先生必非凡品,心中仰慕。不知金先生是否愿意为国家出力,入我郑王府作客,小王也可日日承教,夕夕受益。金先生正好与姚先生是朋友,两位若都在王府中,岂不正好常叙那金兰友情,昆仲高谊?”
金秋微微一笑,心道:“这小王爷果然名不虚传,礼贤下士,有孟尝之风。说的话委实中听。”但他怎能为满清鞑子效力?摇头淡淡道:“您的好意金某心领了。只是我性格使然,惯于云游四方,故您之所请,惜乎无法应承,见谅则个。这位姚兄虽非一等一的人才,也还有几分厉害之处。你得他相助,成事当有希望。”
姚云龙面色一变,心道:“姓金的为人刻薄,竟如此说我,真是可恨。”脸上却只干笑,冷冷道:“金兄过奖,姚某连人才都算不上,更别提那一等一的人才。哈哈。”狠狠瞪了金秋一眼。
金秋不想在此多耗,拱手道:“姚兄,我就此告辞,咱们找时间再好好叙叙旧。”福文不死心,还待再说,金秋不再理他,自去了,寻到肖羽和风清。
肖羽道:“金兄,那人是何等人物?”金秋沉声道:“此人大非一般,乃是天魔于破风的大弟子,厉害之极。我也忌惮他三分。他竟屈身于王府作一个鹰犬,倒是令人称奇。”
风清道:“那福文人称小孟尝,善能搜寻到天下能人异士为已用,许以厚禄。那姚云龙贪图富贵,为他所用,也不足为奇。郑王府里高手如云,非同一般。”
金秋摇头道:“我总觉这里头必非寻常,但在哪里有古怪,我一时也说不上来。慢慢瞧着吧。这姚云龙野心极大,非久居人下者。那小王爷虽然机灵,但未必能降得住他。”
肖羽忽然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身穿百褶衲衣直缀,相貌清癯,面容愁苦,隐有重大忧色,却是昔日的中州大侠求君正,如今乃是五台山兰竹和尚。他双手合十,低头急急走路。
肖羽上前道:“求大侠。”求君正抬头一看,摇头道:“施主,贫僧法号兰竹,不知施主找贫僧有何事?”金秋道:“兰竹大师,在下见礼。”兰竹和尚还了一礼,道:“贫僧还有事,就不多扰了。告辞。”两人目送着他的背影,都是满腹的疑团。风清忽然道:“我瞧他眼神中满是忧色,象是有什么难决之事。想来是思念其妻的缘故。”金秋点头道:“多半是如此,他妻子董音乃是绝代佳人,风华正茂,美艳无双。求君正竟能忍心抛下她去当和尚,也算是不凡。”
风清撇嘴道:“所以他就不开心呀。羽哥,你看他脸没有?好象跟要哭出来似的,眼角全是忧伤皱纹,想来这些天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天天沉浸在思念忧伤中。谁让他那么无情。”肖羽重重点头,道:“此事非好汉所为。我是断断不会作此等傻事。”风清开心一笑,拉着肖羽的胳膊道:“我谅你也不会。”
三人见这南宫府内聚来了各门各派的高手,群英荟萃,都是又兴奋又好奇,东张西望,寻找熟人。金秋交游颇广,不时跟人打招呼。那些人见了金秋都是钦敬有加,执礼甚恭。肖羽却不认得几个人,没人来答理他。他并不在意,一路上金秋给他讲解指点,倒也认识了一些成名人物。
家丁将三人领进一个大客厅,里面已坐了几十个豪客。一个虬髯客大声道:“这南宫老爷子六十大寿,好大的排场,江湖都惊动了吧。”一个白面无须汉子道:“那是,南宫世家在江湖上说一不二,鼎鼎盛名,南宫剑虽退隐江湖,但谁敢不敬?都想趁这个机会来攀个高枝。在下祝清,平日里无缘到南宫府里一游,这不也凑上来,若能跟南宫少主结交结交,倒也不错。”金秋看那两人,前一个虬髯汉子叫苗长风,江湖人称“铁头狮子”,是川陕一带闻名的绿林豪杰。后一个白面无须汉子叫祝清,江湖人称“锦衣秀士”,是福建两广一带成名侠士。
一个歪眉斜眼的丑陋和尚却冷笑道:“若说结交,只怕你锦衣秀士还短着斤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的德性。”祝清怒火上升,咬牙道:“你花和尚整日里花天酒地的,欺男霸女,也敢来这里现世?不怕让人打断腿么?”
花和尚嘿嘿一笑,手中禅杖重生向地上一磕,道:“我花和尚天不怕地不怕,惧得谁来?你有胆就上来试试,看谁把谁打断腿?”
祝清强忍了怒火,并不向前。他知这花和尚武功高强,手段毒辣,一旦惹上,麻烦极大。况且这是在南宫府中,哪敢造次?
这时一个头戴白麻冲天冠,身穿皂衣葛衫麻鞋的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帆布幌子招牌,大摇大摆地进来。众人一看象是个算命先生,都不加理会。那人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目光如电。众人凡触到这眼光都是一个激棱,心道:“这人一双招子好毒好亮。”那虬髯铁头狮子苗长风叫道:“喂,你有病么?这么毒地瞧人。”
那皂衣汉子冲着苗长风细细一瞧,摇摇头,便要走。苗长风沉不住气,上前拦住他怒道:“好端端的摇什么头?”那皂衣汉子道:“你都快要死了,我怎地不摇头?”苗长风大怒,喝道:“相好的,有这么咒人的么?”呼地一拳向那皂衣汉子胸口打去。
那皂衣汉子不闪不避,那一拳便打得实了。众人齐声惊呼,都想这皂衣汉子一命休矣。要知苗长风纵横巴蜀几十年,一身硬功,开石劈山,极是了得。
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