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鞋下楼,一缕清香从鼻翼划过,又是一年桂花开。
桂花,莫名的情愫,或许只因老家的那棵和我一起成长的桂花树吧,默默地旁观着我的喜怒哀乐,现在只怕是盘枝错节了吧。
父亲在我四岁的时候中风,然后我们一家便从北京搬回了老家。我记事的童年便从这开始了。
童年的记忆对于我来说总是不愿回忆的,父亲因病性情变得更加暴躁,稍不听话的我便会得来一顿吼叫或者打骂,即使这样,我也没有学会乖巧。童年的我,孤僻,敏感,甚至感觉世界都抛弃了我。
慢慢的,我长大了,对于父亲,甚至其他的家人的感情,一直是矛盾的,每次都是争吵后又后悔,如此反复,我也感觉到十分疲惫,然而自己却总是控制不住,无论当时的争吵是不是我的本意。
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是来自那个放学回家的夜晚,由于路况不好,一辆私家车,在拐弯处撞死了一个骑着电瓶车的男的,骑车过去,无意间看见了满地暗红的血,以及黑夜中,白森森的布,一个生命就这样过去了!一个激灵,眼泪就这样流了出来,就这样边哭泣边骑车,回到出租屋后,看见了父母,想到了死亡,更是嚎啕大哭,把父亲和母亲都吓坏了,知道了缘由后,又哭笑不得。
对于死亡,我一直不是愿意想象的,在我的未来里,一直都是有父亲、母亲、弟弟、爷爷和奶奶的,无论童年的我是怎样讨厌父亲,然而,事实却告诉我当初我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父亲中风忌烟酒,却总是在今天说忌,明天就又开始中翻来覆去,终于,三次复发后,大脑神经部分死亡,当我再见到他时,他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我一遍遍喊着爸爸,却没人答应,父亲口中总是喃喃自语,却大部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有次吐词清楚的时候,只听见他高兴地说:“毛女,回来了,想吃什么?”当时的我还是愿意相信奇迹的,总是告诉自己,会好的,会好的。然而就在我在学校的时候,母亲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回家,说:“你爸不行了。”我买票后匆匆回家,只见床上的父亲骨瘦如柴,一只瘫痪的手蜷缩在胸前,翻着白眼,喘着粗气,我一下子趴在他面前,不停地哭泣,喊着:“爸、爸……”床上的父亲却只是喘着粗气。
终于,父亲还是被抬了出去,在堂屋铺的稻草上,在将近黎明的时候,在初春的料峭中,咽下了那最后一口气,眼泪瞬间泵出,以后的我只能在睡梦中再见我的父亲了!
我想我是不肖的吧,在他最后的日子了,没有做到子女该做的事,在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里,在他可能意识到终将忘了我时,没有好好和他说说话。如今他走了,我只能对空流泪,只能在心里懊悔。
其实,是恨他的吧,恨他为什么不好好保重自己身体,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听点话,懂点事,为什么不懂他壮年生病残疾的忧伤。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
桂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年复一年,然而人,谢了,就不见了。
闻着桂花香,心中感叹,又是一年桂花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