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最低气温零下一度。
母亲的短信在深夜抵达,大意是叮嘱我注意防寒保暖。
我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那行言简意赅的话。手指停滞在字上。心中氤氲起沉甸甸的暖意。
黑色的北风,在窗外穿来穿去。我臆想着母亲这会儿,已经躺在席梦思上沉沉睡去。梦中是否还惦念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是否安好?
小时候,母亲教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哼着哼着,觉得不对劲就冲着母亲喊:“妈妈哪里好了!”
母亲嫣然一笑,摸摸我的头:“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是好!”
我歪着脑袋看钴蓝的天。一溜烟又跑去玩泥巴了。
在我长大一点后,坐在绿皮火车上靠窗的位子。母亲坐在我身旁跟我讲很多关于大城市的事。我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窗外广阔而陌生的风景,让我联想到拐卖小孩的人贩子。我缩了缩脖子,双手锁住母亲温暖的臂弯。倚在她的肩头缓缓睡去。
母亲揉了揉我的头发,到站了。
偌大的火车站里,满眼都是人。母亲攥着我的手,背着沉重的行李挤着人潮往外走。我清楚地看见母亲频频挨撞的身躯,红了眼圈。
爬过天桥,坐上82路公交。带着期待与兴奋一路颠簸来到母亲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
母亲爱干净,三室一厅的房子被打理的有条不紊。我对做家务不感冒,一进门就扎进卧室开电脑。然后听见厨房传来切菜的细碎声。
每次吃饭,母亲会先帮我盛饭,再帮父亲盛,最后自己。饭量也是一样排序。我的饭屡次都是用一个大碗盛满压得紧紧的,异常醒目。她了然我的作风。每餐一碗,多一口免谈。
我愤然地看着母亲碗里屈指可数的小饭团啧啧:“为什么你吃这么点,我的那么多?”
父亲在一旁打趣:“她减肥,你增肥!”
我拗不过,每餐仍旧一碗。吃完就灰溜溜地跑去上网。撂下母亲一个人,蹲在厨房刷盘子刷碗。
她包揽了家里大小家务,父亲经常去帮忙。而我只站在旁边看着。她不作声,我不插手。
母亲偶尔会抱怨那么一句:“要是生的是女儿,你就没那么好过。”
我净装听不见,跑去抱着母亲在超市买的零食大口大口地嚼。嚼完后还是火柴一根。
冬天的时候,母亲会时不时地摸我的手。
一旦觉得凉了,立马赶我回去添衣。我本不喜欢在冬天穿上厚厚的棉袄,因为显得笨重。但在母亲略带责骂的口吻中,我还是会不情不愿得走个形式。我在意的是好不好看,她在意的是保不保暖。
所以有她在身边的冬天,我都裹得像个粽子。
晚上也一样,罗里吧嗦一大堆。勒令我早点睡。夜深人静后蹑手蹑脚地帮我掖被子。
只有在那样的年纪。总喜欢观望远方,觊觎别人。然后在一去不返的青春里感伤自己,默默成长。
到了高中,我和母亲远隔万重山水,难得见面。
再也没人给我盛饭,掖被子。一想到曾经那些絮絮叨叨的话就觉得特亲昵。
一有空我就拨电话过去。她会先挂断再打来。然后我就抱着电话矫情地喊:“妈,我好想你!”
电话彼岸传来母亲呵呵地笑:“现在知道我好了吧,只有失去才会懂得珍惜。”
隔着电话,我鼻尖一酸。
时至今日,我俨然是一个冷暖自知的青年了。看着母亲从东莞发来的短信醍醐灌顶。我站在走廊零下一度的气温里,没有丝毫颤抖。反而顾念起远在异地的母亲,是否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