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花地丁是我学了大学相关课程之后才得知的学名,而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镰头草”就是它真正的名字。那时的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手机随便拍张照片上传网络就能靠着强大的搜索引擎精确定位目标,因此靠着父母那口口相传的名字,“镰头草”就像被赋予了时代的烙印一样陪伴我走过整个童年静谧而安详,希望又美好的时光。
尽管紫花地丁学名显得清新文雅,但对于来自农村的孩子来说并不陌生。湖畔草坡,黄土灌丛,田野荒间,河岸沙地到处都可见它们的身影。它们可以长在土里,长在沙里,长在断壁残垣的缝隙里,只要能沐浴到阳光,那里就是它们赖以生长的天堂。它们自繁能力极强,待花期结束,大量的闭锁花便可形成很多的种子,种子成熟之后便随风洒落而完成新的生命更迭。眼下正是四月春光烂漫的季节,漫山遍野的紫花地丁繁荣兴旺,它们喜欢簇拥而至地生长,在温暖的春天里尽情享受花开的喜悦。那流畅而疏离,清晰而冗长的花脉镶嵌在紫色的小花里伴着晚霞的迷彩愈发显得深情而饱满,宛若时光里翩跹起舞的少女。
紫花地丁清秀美丽,却不是农村孩子瞩目观赏的花卉。相反,在我的童年时光里,它是最无私而博爱的。在农村,紫花地丁更多地被人用作为一种植药,因其适应能力极强,不择土壤,耐阴耐旱,造就了它具有清热解毒,凉血消肿的功效。但凡有人在夏季被毒虫咬伤或者疔疮痈肿,家人往往可采新鲜的植株捣汁外敷患处,隔天便可褪去痈肿。如若有人目赤肿痛,湿热泻利,家人亦可用制干的紫花地丁煎汤服用,因其性寒,归肝经能有效去除湿热,明目清肝,亦是夏季避暑消渴的一味良药。紫花地丁花期较长,每年的春末至夏末都是其繁盛生长的时候,因此村里也会络绎不绝地出现收购紫花地丁原材料的小商贩,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需将紫花地丁鲜品采摘,洗净,晒干即可,然后按照一定的市场价,按斤按两称重,结算现钱,这可乐坏了像我们这样的穷孩子。因为采摘紫花地丁是我们一直都在玩耍的事,我们追逐打闹,累了便带着那些与生俱来的安然与朴实躺在成片成片紫花地丁的花甸里,编织紫色的花环。现在孩子们只需再多花点力气,将紫花地丁按工序处理好,便可有了自己的收入,可以买喜欢的书和文具,可以买冰凉爽口的冷饮,甚至可以为父母减轻上学的担子。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有了正经工作的职业人,靠着自己的奋斗,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无限希望。而孩子们在决定出售自己产品的时候往往会拉上自己的父母,因为那时候多半的孩子还是不认识秤的,不知道自己辛劳几天的成果是如何衡量的。这个时候父母便会牵着孩子,向邻里津津乐道自己家孩子的劳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光荣而又神圣的故事,那眼神幸福而又温馨。当从小商贩手中接过现钱的一瞬间,孩子们那眼神里充满了惊喜,羞赧,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鼓励和兴奋。
盛夏的时光燥热而漫长,也正是暑假,童年的时光里总能看到孩子们携着篮子,踏遍漫山遍野的田埂,伴着晚霞的余晖,釆着一框框泛着幽紫花香的收获满载而归。那沾满泥巴的双手,那晒得通红的脸颊,那幸福而又期待的眼神,那欢快而雀跃的身影像极了一个个美妙的音符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我的童年也这样,静谧而安详,希望而又美好,紫花地丁更像一位神圣而博爱的守护神,她守护着村里每一个人的健康与安宁,给予孩子们梦想的期待与追求。我的小表妹正在房前的平台上抚弄着它的那些晒干的紫花地丁,我知道那里藏着她的梦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