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雪中独行
天边高耸的云层吞掉了西垂的太阳,周遭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高大健壮的白马载着骑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厚厚的雪地中,马儿不住的打着响鼻,喷出一股股白色的哈气。骑者摘下羊皮手套,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颈,“老伙计,我知道你想跑起来,但是这该死的积雪可不想让你称心如意,这儿可不比咱们的故乡。”说完他朝手上哈了哈气,活动了一下已经冻僵的手指。
夹杂在寒风中的雪花像利刃一样刮得脸生疼,骑者抓起鞍背上挂着的酒葫芦,入手的沉重感让他心安了许多。使劲摇晃了一下葫芦后,它底部内嵌的加热装置开始工作,不一会温热感就透过葫芦的木质外壳传了出来,骑者迫不及待的仰头灌了一大口热乎乎的烈酒,随后一团火焰在他的胸口爆发,朝着四肢百骸奔涌而去,身上的寒意被驱散了许多,这让他很是受用。
这只葫芦是在德玛战役中从一个逃跑的中层将领身上缴获的,来自德嘉玛的小把戏让它有了热酒的妙用,骑者很庆幸当初打扫战场时没忽略这个不起眼的战利品。
小心翼翼地把葫芦挂回马鞍上后,他眯着眼望向前方,几里外的地平线上可以看到微弱的灯光,应该是一个小镇。骑者拉了拉缰绳,白马抬起头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加快脚步朝着灯光赶去。
当一人一马赶到小镇时,风雪小了很多,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白马走上一条穿过镇子中心的小路,上边的积雪不是很厚,说明经常有人扫雪,隐约可以看到积雪下用炉渣铺成的路面,铁制的马掌踩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路边一栋栋木屋的窗户中透出温暖的灯光,晚饭的香气弥漫在周围空气中,这让骑者感到胃里更加的饥肠辘辘。不过他知道这种规模的镇子中,一定会有一家给过往旅人和商队落脚的客栈,在那里他不但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还能灌满快要空了的酒葫芦,甚至还能美美的泡个热水澡,想到这些骑者不禁笑了起来。
往前走了不到一百步,一栋两层的高大木屋出现在了眼前,从里面传来嘈杂而凌乱的说话声,还有酒杯相碰的悦耳声响。这里无疑就是骑者要找的客栈了。
纵身下马,冻僵的双脚险些让他站立不稳。
“先生,您的马,我帮您牵到后面的马厩里吧。”一个颤抖的声音在骑者身后响起,这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穿的不大厚实,正在雪地里不住地跺着脚,看起来他是客栈雇佣的马夫。
“不用了,你带我过去,我自己来就行。”骑者牵着白马的缰绳,抬手示意男孩带路。
男孩冻得发红的脸上流露出委屈的神情,显然骑者的不信任让他有点沮丧,但还是拖着脚步低头带路。
沿着围墙走到客栈后的马厩,骑者将白马的缰绳拴在护栏上,取下马鞍后挂着的毡毯,铺在白马宽阔的背上。又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干燕麦,喂它吃了下去。他轻抚了一下白马的脖颈说道“老伙计,在这休息一晚,明天咱们再赶路。”
骑者扭头看向局促着站在一边的男孩,丢给他一枚银币,“嘿,小伙儿,帮我的马清理下身体,让它今晚舒服一点。”
男孩接过银币,抓在手里端详,甚至忘了回应骑者的话。
“喂!喂!喂!那边有刷子,老板教过你怎么打理马匹吧。”骑者抬高声音提醒男孩道。
“啊!先生您太慷慨了。哦,我会好好为您的白马服务的,老板教过我怎么做,您放心吧。”男孩战战兢兢的说道,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银币,生怕骑者一个不高兴就把它收了回去。
男孩接着开始行动了起来,一阵手忙脚乱中甚至不小心踢倒了一旁的水桶,骑者转身朝客栈大门走去,听着身后男孩弄出的声响和白马略显不满的粗重喘气声,他摇头笑了笑。
一把推开客栈的大门,寒风从骑者身后一股脑涌入大厅,原本嘈杂的谈话声就像被人勒住了咽喉一样戛然而止。三三两两围坐在桌旁的人们纷纷扭头看向门口,见到进来的人浑身都隐藏在满是灰尘的黑色羊毛大氅之下,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后,大家又陆续谈笑的谈笑,碰杯的碰杯,周遭的声音又汇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嗡嗡声。
骑者在门口抖落掉身上的雪花,关上门。众人的体味夹杂着剩饭剩菜的馊味还有木头发出的霉味一股脑的冲进了他的鼻腔,这味道绝谈不上好闻,但最起码屋子里的炉火烧的很旺,很暖和。四周的木头墙壁泛着老朽的深褐色,其上还挂了几块兽皮做装饰。
一瞬间骑者犹豫了一下,到底是先去要个房间洗个热水澡?还是先坐下来填补肚子?不过到底是饥饿感占据了上风,他走到吧台前点了份名字听起来还不错的吃食外加一瓶葡萄酒。
“喂!远行者,你确定不来一杯可乐?这可是最近风靡整个布瑞恩大陆的好东西呢。”胖胖的客栈老板口沫横飞地吆喝着,“好多人都以为我们这种小地方没有这个新鲜玩意儿呢。”
没接客栈老板的话茬,骑者找了个靠墙的空桌子坐了下来。
从贴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只翠绿色的小杯子,用干净的亚麻布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后,骑者“砰!”地打开葡萄酒瓶子,将深红色的酒液倒入杯子当中。
左手举起杯子,眯缝着眼睛,看着从头顶油灯射出的光芒透过杯子和酒液照射下来,他微微转动手中的酒杯,薄厚不等的杯壁和其上刻画的奔马浮雕让昏黄的灯光伴着深红色的酒液在一片翠绿中翩翩起舞,不断变幻着色彩。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骑者笑着吟诵了一首诗,视线没有再停留在手中美轮美奂的酒杯上,而是仿佛穿透了客栈的天花板,还有其上那浓云密布的天空。
他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味道虽然差强人意,但最起码装酒的杯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家伙事儿了。随后他尝了尝点的那份吃食,皱了皱眉,看来自己还是高估这客栈厨子的手艺了,不过有的吃总比饿死强,然后就一口酒一口饭菜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