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有文:刚直清廉的明代资县右副都御史

明宪宗成化十四年(1478)五月,明代宗景泰五年(1454)甲戌科状元孙贤病逝。宪宗皇帝特命河南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左参议宋有文奉御制祭文致祭,追赠孙贤为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赐谥号襄敏。

不知是皇帝的故意安排,还是事件的巧合,宋有文恰是景泰五年甲戌科殿试登进士第二甲第九十六名。此前,宋有文参加乡试第十三名,参加会试得贡士第六十六名。

据《明景泰五年进士题名碑录》记载,“宋有文,四川成都府资县籍。”明太祖洪武四年(1371),朱元璋降资州为资县,属成都府。另外,《河南通志》记载,“宋有文,四川资县人,进士。”《甘肃通志》、《陕西通志》记载,“宋有文,四川资县人。”《贵州通志》记载,“宋有文,资县人,景泰甲戌进士。” 《列卿表》记载,“有文,资县人,景泰甲戌进士。”

宋有文,字显章,曾祖父宋处仁,祖父宋均义,父亲宋鉴。《万姓统谱》和《明伦汇编氏族典卷诸姓部》记载,“宋有文,字显章,资县人,景泰辛未进士。”景泰辛未为景泰二年(1451),这个时间记载应该是错误的。更离谱的是《四川通志》的记载,“宋有文,州人,成化间进士”,至少相差了10年以上。而《大清一统志》又把宋有文的籍贯记载为,“宋有文,资阳人。”

中进士的第二年,景泰六年(1455)八月,宋有文被朝廷提拔为两京试监察御史。“擢行人卢升,进士李曰良、吕益、宋有文、汪霖、龙晋、杨釜、丁慈、史兰、茂彪、张纲、伍骥、毛伦、刘充、吕洪、李志纲、王齐、郁文博、溥镛,教谕袁纯、邹鼎,训导刘敬、盛忠、薛骥、陈勖、郭观、施谦俱为两京试监察御史”(《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二百五十七》)。

明代的两京是指北京和南京。明正统六年(1441),明英宗通过颁诏的形式确立以北京为首都,南京为留都的两京制。试监察御史,简称“试御史”,是明朝任官制度中的一种试职。入都察院为监察御史的官员,先以试职的身分在院工作一年,以熟悉政务,并听本院考察其品行才识,堪用者乃实授,故名。

景泰七年(1456)八月,宋有文试用合格,正式任职监察御史。“命试监察御史龙晋、宋有文、薛骥、吕洪、李志纲、杨釜、陈勖、史兰、袁纯、李曰良、吕益、刘敬、茂彪、汪霖、盛忠、伍骥、郭观、张纲俱实授监察御史”(《大明英宗睿皇帝实录·卷二百六十九》)。

景泰八年(1457)正月,明代宗病重,不能临朝。十六日夜,手握重兵的武清侯石亨、副都御史徐有贞等人勾结太监曹吉祥进入南宫,拥太上皇英宗复辟,改元天顺。天顺年间,宋有文由朝廷委派分巡湖广地区,考核吏治,职权极大。因为监察御史分别巡视各省,又俗称为巡按御史。

湖广地区地处明朝的边疆地带,“苗、猺、獞、獠”等少数民族众多。苗族人民富有斗争精神,他们有的不堪忍受压迫和欺凌,不断爆发反抗斗争,被统治者视为化外之民,俗称“生苗”。从洪武直至天顺、成化、弘治,明朝历代统治者为了加强对“生苗”区的控制,多次诉诸武力进行大规模的军事征剿和屠杀,并发布赏格,“凡生擒苗人一名赏银五两,杀一苗人赏银三两”(《黔记·卷五十九》)。诸如,“擒斩万、千、百级”、“捣、破数十上百寨、洞”等记载比比皆是。每次军事征讨后,明军便选择要地,在“生苗”区修筑碉堡、哨卡,“扼其险阻”,人为地把“生苗”同“熟苗”、汉人区隔离起来。苗人、獞人等少数民族有时也大肆攻劫杀掳周边的汉人。天顺初年,巡按湖广监察御史宋有文给朝廷的几次奏折,就客观反映了当时苗人、獞人等少数民族的反抗斗争。

一是天顺二年(1458)九月。“巡按湖广监察御史宋有文等案奏,守备永州都指挥高昱不严防御,致苗贼肆杀掠于龙庆诸乡村。都察院请命有文治昱罪,而敕太监,总兵更择智勇武臣代其任,且遣通事往谕贼,还所掠。从之。”

二是天顺二年(1458)十月。“巡按湖广监察御史宋有文奏,连山贺县獞贼约四百余,流劫江华县诸乡村,人民逃窜。命湖广、广西镇守总兵等官设法剿捕之。”

三是天顺三年(1459)三月。“巡按湖广监察御史宋有文奏,广西蒙峒、包田、广南等寨苗贼三千余徒,流劫靖州之绥宁。守备都指挥汪迪督军剿捕,斩首六十六级,然其党尚未散乞。敕镇守总兵等官剿灭尽绝,毋贻后患。并行贵州取回左参将李震,保障地方。从之。”

天顺四年(1460)七月,已经削职为民的大理寺少卿古镛被同乡举报,说他心怀怨恨,私自铸造兵器准备造反。御史宋有文奉旨和锦衣卫一起进行调查,他没有逢迎某些人的心思,坚持原则秉公执法,最终还古镛以清白,只是处以杖刑。这也是他刚直性格的体现。“大理寺少卿古镛以奸党黜为民,至是乡人奏其怨望,日集无赖造兵器。上命御史宋有文同锦衣卫官往覆之,俱无状。遂械镛至京,坐以杖罪释之。”

这件事其实牵涉到了当时的皇权政治斗争。明英宗复辟后,将原来支持代宗的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王文、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于谦等人全部斩首,其余或流放充军或削职为民。景泰八年正月十九日,“六科给事中劾……且王文党古镛、丁澄,于谦党项文曜、蒋琳及俞士悦、王伟辈,皆奸邪谄佞,国之大憝。乞将谦、文等明正典刑,循等诛其一二,余悉屏之远方,以为不臣之戒。”

正月二十二日,圣旨:“于谦、王文、舒良、王诚、张永、王勤,论法度本当凌迟,从轻决了罢。家下人口免死充军,家小为奴,着随营住,家财入官。陈循、江渊、俞士悦、项文曜免死,发口外永远充军,家小随住。萧镃、商辂、王伟、古镛、丁澄原籍为民。钦此。”

天顺八年(1464年)正月乙卯,明英宗病重。己未日,皇太子朱见深在文华殿摄政。二月二十三日,明英宗驾崩。乙亥日,皇太子继位,次年,改年号为成化。

成化元年(1465)二月,“庚寅,升监察御史宋有文为陕西按察司副使”(《明宪宗纯皇帝实录·卷之十四》)。按察司是明代省一级才设立的专门司法机构,又叫提刑按察使司,掌一省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监察职能。按察司有按察使一人正三品,按察副使一人正四品。下设佥事,正五品,员数无定。副使、佥事,分道巡察。

成化四年(1468)四月,西北土官满四聚众约3万人起事,自称招贤王,占领了位于今宁夏南部固原山区的石城,后经左副都御使项忠等平定。满四被诱降,于成化五年(1469)在北京被凌迟处死。当时,按察司副使宋有文在项忠手下办事,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他特做了一首《送项都宪平虏凯还集句》诗。集句,集古人句以为诗。原诗序曰:“成化戊子夏,平凉逆虏猾夏,上命都台项公总督三军讨之,直捣巢穴。出奇策,冒矢石,几百余战,而酋虏就擒,巢穴寻平。时有文执事帐下,目击成功,故喜而集句九章以颂之。”

成化六年(1470),明朝和蒙古之间多次发生冲突,几乎每个月都有。九月十三日,都指挥孙钺在波罗堡遭遇数百蒙古军,“都指挥许宁率师救之”,最终明军战死476人,受伤者659人,斩首却只有12级。战后,朝廷认为“宁与钺虽有罪,然其劳亦当赏。”宋有文也因为保障了战争的粮草供给等,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副使宋有文、参议严宪运刍饷,俱有功……庞胜、王朝远、宋有文、严宪俱加赏。”

成化十一年(1475)十二月,宋有文升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三品,巡抚甘肃等处。《明宪宗纯皇帝实录·卷之一百四十八》记载,“己卯,升陕西右布政使宋有文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抚甘肃等处。顺天府府丞丁川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绥等处。”《陕西通志·卷五十一·名宦二·节镇下》对其任节度使封疆大吏一事也有记载,“按,节镇当国家重寄,非宏才硕望莫膺。斯任其贤者,各具专传次,则勲庸未着,亦详其姓氏,而爵里亦附见焉……巡抚陕西,杨璿无锡人,徐舟永丰人,王一言内江人,宋有文资县人,王珝永平卫人,丘鼐贵溪人……”

新疆哈密地区位于明朝、蒙古瓦剌和吐鲁番汗国三派势力的交界地带,明朝中期发生了一系列争夺战争。成化十二年(1476),土鲁番速檀阿力遣使赤儿米郎来贡,称王母已经去世,等明朝使者抵达后,即归还金印城池,然而其语气并不真实。宋有文在这一年八月给朝廷的奏折里,分析了这一件事,其提出的处理意见得到了朝廷的批准。“甲午,巡抚甘肃右副都御史宋有文等奏,土鲁番速檀阿力复遣其使赤儿米郎等入贡,且致书镇守总兵等官,饰其攻灭哈密之罪。谓王母已死,城郭人民与金印俱存,须朝廷遣使往谕之,即献纳。然虏性狡狯,实无还意。其赤儿米郎等,宜许令赴京抚慰遣还事下……诏可。”

成化十二年十一月,宋有文向朝廷奏报甘肃边疆储粮被职官监守自盗,引起了朝廷的重视。“户部言,迩者巡抚甘肃都御史宋有文,以甘肃等仓库亏折所积,动以万计。其官攒以下,俱拟以监守自盗罪,如数监追。比虽蒙赦,缘官攒追赃充军赦所不原,余亦见有。遇赦仍追事例,欲得定议已尝为请,蒙令速追切。”

然而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甘肃才有,朝廷为此制定出一套追责制度。《皇明典故纪闻·卷十五》记载,“成化间,户部覆甘肃巡抚宋有文奏言:‘边储亏折非独甘肃为然,如辽东、大同诸处,往往事觉,盘究未报。大抵粮储乃生民膏血,而边方险远,类难急致。其间侵盗之徒,率多延缓,以觊脱免。今宜定为通例,凡盗粮五十石、草一千束、钱帛直银二十五两者,仍用常典。多者一如近例,监追充军。四倍其数,则无问文武职官吏典斗库部运诸人,虽宥不赦。正犯或有逃故,逮其亲属。如此则粮不重费,人知谨守。’疏上,诏如议。且令正犯逃故,于同爨至亲家属追之。”

成化十四年(1478)二月,宋有文因不能御下,被人诬告,“以编卒大噪,降河南左参议。”“降巡抚甘肃右副都御史宋有文为河南布政司左参议,支正四品俸。”事件的经过,在《明宪宗纯皇帝实录·卷之一百七十五》中有详细记载,“初,有文委按察司佥事边完,给边军折粮布,布多粗短不中用。军士中有不逞者,先因乞粮不得怨有文,至是益忿,遂合千余人诣有文讼之,鼓噪而入。有文亟退避众,因杂取瓦砾投之厅事前,门璧器用皆毁,己复往,边完所亦如之。行都司都指挥刘忠等嗛有文旧尝有所折辱,不为禁止。既而恐罪,及图先发自解,乃诬奏有文擅作威福凌虐官军事。上遣官案之,得其状,言忠等故纵所部为奸当抵罪。有文事虽不如忠等所奏,然不能御下,尝因公事滥罚官智,乞并责之。有文寻取至京,诏免逮问降二级,俟各布政司有缺改用下。巡按御史治忠等罪狱,上复得旨。忠等挟私朋谋嗾军士凌辱大臣,有亏国体,难视常例裁处,各降一级,调广西边卫带俸差操。忠降都指挥佥事,都指挥佥事王铸、彭程,指挥使署都指挥佥事马瑢、马溥,署指挥使甘州右卫指挥同知蒋忠等各降级有差。”

成化十四年三月,已在河南任职的宋有文因甘肃卫所粮食、布匹等短少,受到牵连获罪,被罚俸禄三个月。“礼科给事中黄麟等奏,甘肃洮岷、河州诸卫所,粮料布匹秕烂者多,欲各照分数加给。稀纰布以匹计,折三为二,短小破坏者各计丈尺足之。且言,前此巡抚都御史娄良、朱英、马文升并司府管粮官,俱合坐罪。户部覆奏得旨,粮料布匹皆如所拟,马文升免问,朱英、宋有文罚俸三月,余问如律。”

成化十四年八月,被“六科给事中张海等”参奏“年老严宪酷暴”的宋有文在河南布政司左参议任上被革职。“参议王灌、参政尹淳、佥事李进、张述古俱罢软无为。参议宋有文、副使伍福、张珩年老严宪酷暴,而所任俱灾伤地方,乞将各官革去见任,放回闲住,以为旷职之戒。”

事实上,所谓的“严宪酷暴”只是借口,宋有文是因为严于律法,清廉刚直,得罪了当朝权贵,才被逼离任的。《贵州通志》、《大清一统》记载,“宋有文……激浊清奸,摘伏不事,钩距翕然称神明。”《四川通志》、《资州直隶州志》记载,“宋有文……黜奸去贪,法纪肃然。致仕归,囊无余物,第宅一,仍其旧。人多其廉,而子孙亦甘守其贫云。”

宋有文还长于诗文,现存有七言律诗《重修灞桥落成》: “几年病涉叹倾颓,此日功成接岸隈。谁谓世多题柱客,我知君是济川才。水翻鲸浪从砰湃,路转羊肠便往来。高树贞珉垂不朽,终南山色共崔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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