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与猫

余幼时居山野之乡,其乡多筑土室,有鼠患,储粮之所尤甚也,往往仓底阴有洞窟,日间亦见鼠之出没也。有邻所鳏夫索居,出入茕茕,为鼠所扰,余数过其门,遥闻屋内硁硁,盖击鼠之声也,杂然呵斥,絮絮不休,良久,声渐歇,唯叹息。如是多年,或遗之一猫。

某日余嬉于“捉迷藏”,匿于其家,适彼逗猫于怀。其猫羸弱,皮有斑癣,毛色枯焦,时而轻声细鸣,屈爪曳服,彼轻抚之,曰:“小物狎昵,莫之能处”。余趋视之,曰:“斯物貌寝,丑不忍视”。彼闻之哂然,亦不视我,但逗弄之,曰:“诞不盈岁,貌所当然,长养三载,可作异观”。余未与复言,辄驱足别处,乍见庭有井窖,深三尺有余,斯窖也,盖冬之储物之所,时值三月,春来日暖,彼启窖晾晒,余见之欢喜,度窖之藏人甚佳,遂匿身其中。须臾,余思此所不甚周全,又呼之覆盖窖上,彼亦无计较,取盖覆之,余居下视之,但见其猫,屈爪曳服,附之如故。彼时余年少嗜玩,日暮不归,觉饥不可堪,才颓然而去,彼时而往,余殊未至于其家,只梦中数会于此耳。

时过三载,余闻其猫夜出而亡,索寻数日未果。余不能臆恕彼之失猫之心,唯闻人语之怪诞,或曰:“彼人踽踽独行,不与人同”。久之,余信以为然,遥而望之,避而远之。既长,余往外求学,去乡甚远,彼家之事,更无少闻。

昔者余母告余,邻之老叟殁矣。初,乡邻未之察也,逾两三日,或往其家,遇彼之殁室中,邻里商议,瘗于乡野。

余叹之良久,感念昔人永弃,往事多遗,忆及当日之事,唯井窖与彼猫而已,遂记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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