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贝尔的美,是无以言表的。
道路两旁的草原,把公路引向更深处,那里的云朵洁白剔透,布满天边。车里播放着呼斯楞的那首《天下最美的草原》,一遍又一遍,应景应情的声音是最容易打动人的。草原的歌声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旷远浩荡,穿透力极强,仿佛把内心的寄托全部浓缩在里面。一瞬间,有些感动,这是一片如歌般的草原,思绪很容易被带到遥远的境地,没有高楼林立,没有目不暇接的人群,只是茫茫的绿野,无尽的天空。 思绪走得更加淡然悠远,仿佛触摸到了天际。
来内蒙之前,我无法感受什么是天边,而现在,笔直的公路正通向最美的天边。也许天边还在更远的地方,但青山高坡下的白云,总让人觉得天边就是下一个路口。这种曼妙的体验,正如耳边一直吟唱的那句:
天下最美的草原,
就是站在大青山巅,
牧歌响彻在白云蓝天。
茫茫林海,一望无边。
一首歌,一句传唱,茫茫的草原也会为之感动。
草原上的歌声,很难被之外的人理解。每个人童年都有些歌声。但多数人从小在楼宇里生活,狭窄逼仄的空间长大,依稀听到的声音,往往过于微弱,被嘈杂的脚步声碾碎,喧嚣的车辆淹没,偶尔间只有断断续续几句,夹杂在高楼壁缝间。
而草原却带给我奇特的体验。几天前在蒙古包内,一位呼伦贝尔音乐学院的朋友,用最深沉的方式表达了他的问候。这是一次最丰盛的款待,酒桌旁,正当大家畅叙欢谈时,他缓缓站了起来,深吸几口气,喉头间深情的吐出一个低低的长调,浑厚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蒙古包。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仔细聆听着,仿佛悠长的乐调很快流逝。在这茫茫的草原上,长调似乎不像是一首歌,而是一种忧郁,绵远的气压,震荡在每个人的身边。
只有在白云蓝天下,才会有这般感触,歌声那样旷远悠长,回荡天际。恍然间,身在远方的骑士,仿佛听到母亲轻轻的呼唤,怆然停步,凝视远方,随之鞭马飞奔,回家的路上,眼角还挂着热泪。
每个人都有一份深情,或在内心深处,或在旷野之间。游牧民族的天性就在这里释放。 夕阳西下,羊群赶着回家的路,天边早已泛红,而牧歌却未停止,遥望远方,另一个天籁之声从远飘来,茫茫草原上的相遇,也带来了酒的清香。于是牧民取下挂满酒壶的腰带,席地而坐,打开酒杯,就在这天籁之境,让豪迈的情绪释放在辽阔绿野,酒的醇香弥漫天地。
这是旷野的情怀,无垠的苍穹下还有什么更为洒脱释然。这也许是为什么每个来到草原的朋友都会有莫名的感动和释放,就像悠悠的长调一样,低沉粗犷的频率让每个人感受到心灵的共鸣。
有时候,草原的问候也会是轻轻的,只有俯下身子才能听见。
依旧在那洋溢热情的蒙古包里,畅饮欢谈间,跑进来一个孩子,脸庞清瘦,皮肤黝黑。
“我叫乎不清”。他坐在奶奶的腿上低着头轻声回答我们的提问。
“给我们唱一首蒙语歌吧!”我们一旁逗乐,好像草原的孩子天性里就该会说母语。
奶奶微微摇头,插话到:“不会了。。。现在游牧的孩子越来越少,也不学蒙语了,没前途。。。”
这是不争的事实,草原上越来越少听到孩子们的蒙古调了,生存环境的改变,牧民的孩子选择远居他乡,学习现代科学文化。不在延续父辈清心寡欲的生活。城里的教育环境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蒙语的课程越来越少,几乎再也听不到整齐如歌般的蒙语诵读声。
可对蒙语的情愫,老一辈忘不了,就像那低低的长调一样,音符里仿佛包含淡淡的忧伤。在他们心中,蒙古国是一个更为原始,纯洁的境地,没有大量工业开发,草原上回荡的是精练优美的新蒙文,更像是在念一首诗,一词一句的,吐出的气息是草原上流动的韵律。
每个人心中都有如歌般的草原,也许埋藏地很深,也许从未被挖掘。从出生起,很多艺术学院的孩子们就接受了“专业”的训练,这让他们的气质变得端庄得体,每个音符圆润精准。可什么样的声音才是最美,最真实的?何谓字正腔圆?其实美丑并无定论。在人和自然面前,依然要靠直觉,直觉来自何处?天性,天籁。
思绪间,车已驶向最远的边界了,中俄边境上,山野中散发着异域的气息。远处绵延的林海就是隔开疆土最后的风景线。更远一点,依稀能看到些尖顶俄式小屋,应该就是天的另一边了。不管怎样,最后一片疆土,也是我们能驶向天边最远的地方。这片华夏大地,壮美的河山让我们无比动容,也许曾经她战马驰骋,饱经沧桑。而现在,她却悠远辽阔,成为诗来歌往的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