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诗雅的时候,我在少年。
那年秋天在校报上读到她的文章《流年相伴,煮字疗伤》,她在里面写道:“穿过所有沧桑,留一份暖在心间。剪一笺心语,种在未来的路上,静待绽放;书一段文字,静静安放过往,馨香流年。”
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可以在尘世间如此安静。
相识之后,才知晓她的生活如此简单。看书,写字,偶尔一个人旅行。她的生活总是令我向往不已在那个时光,一起泡茶苑的时候我一直用羡慕的眼神望着她。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温暖的散在她的脸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多的忧伤,没有那么多的寂寞。
诗雅大我一届,但我们也会经常逃课一起去看木棉花,一起去街头的古老书店待一个下午的时光。她看书的样子最令人陶醉,甚至走火入魔,任世间繁杂如何努力都入不了她的心间。我想这也是她文笔好的缘故吧。在书屋,她最喜欢坐在窗边靠街的位置,外面一颗成年的法国梧桐。秋天的时候,落叶总是堆满窗边,无人清扫却也自成一道风景。在她的笔下,梧桐树也是成了我们的明星之物,总会出现在文字中。诗雅最爱的七堇年的《尘曲》中夹杂着一片梧桐页,本是绿色清脆的叶子也随流年化作泛黄,她却一直舍不得丢弃,说这是她的青春来此的证据。
我和她一起外出租房子那段旧时光,总会让我思绪万千,记忆幽深无法忘怀。
晚上陪她一起看书,游历在古老历史中找寻自己的脚步,沉醉在等比等差数列中无法自拔,半夜两人的高声ABC亦是令邻居厌烦。书到半夜,便喜欢关掉台灯点燃蜡烛,面对面的调侃今天的课堂上的笑事。我说,下次带两瓶酒回来,这也是我们的浪漫烛光晚餐啊。来大姨妈的时候,我痛的起不了床汗珠湿了额头。她请假回来,给我买药,抱着我。我说你做我男朋友吧,一生一世彼此相伴,化解忧伤。酒却没喝成,我却在床上躺了两天,诗雅陪了我两天。
她的文字总带有莫名的寂寞,我的存在并没有让这种情况好转,却也是道不出原因。我只是想这是文艺病吧,也算是职业病。但诗雅不是以文字为职业的。
她曾在一个晚上带着微醉的表情对我说,她在人间独活,不喜欢闹,时常一个人手执梧桐叶发呆,静静坐着。时光在电波中流淌,所以会慢慢的守候着流年,写字,听歌。所以,朋友少,少到只有一两个。
当时听到她说的时候,泪就突然的流了下来,心口莫名的疼痛,有东西钻到心口。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让我束手无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或者是解救她。只是泪眼里看她一个人生活。
她走的那天,我去站台送别。
威风吹着,带来一丝凉意,吹散了她的发髻,一缕发丝遮挡了她的视野。铁轨安静的躺在枕木上等待着远方的列车。彼此无语,有的只是双眼的相碰,以及两只紧拉着的手不肯松开。
送别诗雅的时候,我在青年。
后来,当我也热枕的爱上了文字,有了至死不渝的浓情时,我终于明白了独来独往的日子是多么的难过,又是多么的洒脱。我想我终于有点认识她,理解她了,懂了她的寂寞和孤独。用文字腌制时间,是一种孤独的寂寞。在寂寞中疗伤,在寂寞中存活,再笑着经受一寸又一寸的时光的打磨,心如刀割后依旧用笔勾勒匆迫。
生活总是会带有离别的,同时带着无奈与空洞。时光匆匆却没留下多少回忆,只是一转眼,离别就在眼前,寂寞就蔓延了小半生。
一段时间的通信,假期里她回来小聚的日子总是令人开心值得记忆的。好像彼此还是在一起,没有分离,还可以在某个温暖的午后大胆的逃课躲进书店温馨自己的世界。
文字有暮色,心还年少。这是诗雅为我写的一句话。可岁月这样逼仄,还有多少韶华可以由人一意孤行?其实,我宁肯相信,这颗心,从未老去,一直都这样,鲜活有妖气,永远保留一颗顽童的心脏,看不到那些高寒凌冽寂寞。看不见寒梅一枝独秀,就不会看到它掉落成泥的黯然,就不会心如刀割。心不痛,那咽下去的寂寞,被决绝的嚼碎了,含着血,一口一口吞咽着。
诗雅告诉我她恋爱了是在她工作不到两年后,她发来一张两人一起站在天池边露出幸福的笑容的照片。我发去祝福,还说要去喝喜酒,未来孩纸一定要认我做他的干妈。我们讨论着她优秀的男友以及对她未来生活的憧憬。
她告诉我说,她和她男朋友准备来婚前的最后一次旅行,去拉萨。
出发的时候,我特意送她们。还说一定要给我带个有特色的礼物回来。礼物却是到了,人却再也回不来。
他们骑车走川藏,一路都很顺利,这些我都在朋友圈可以看到。过通麦天险的时候,遇到泥石流,她推了他一下,自己却永远埋在了川藏线上。我不能怪她,更不能对她男朋友生恨,这是她的选择,这是时光的选择。只恨上苍如此不公,还要如此对待她,对待我。
时光停滞,看着以前的照片,她的笑、她的伤,一切的一切尽在眼前。书店窗前的梧桐还是绿叶葱葱,她却丢下我独自前行。我想,这就是结局吧,可能已经注定的结局。
思念诗雅的时候,我已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