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很野,而且是无时不在。
昨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对于干旱地区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
说好的,这次回来多待几天,还要带老父亲去几处我们以前经常去的地方。尽管有风,微冷,但老父亲硬朗的身体还可以承受。吃过早饭,帮老父亲上了卫生间,一切准备就绪,出发,目标,生态园。临走时,我灵机一动,也是根据以往的经验,给老父亲带了一个马扎。尽管生态园有许多长条凳供来者坐下休息,但雨后的木制长条凳,都是湿的,坐上去很不舒服。
短短的路程,我就让老父亲歇息了三次,每次大约五到八分钟。其间还遇见居住在生态园对面的许久未见面的兄弟。我们一边缓慢地向前走,一边热烈地讨论着共同关心的话题,直到生态园的大门口,才挥手道别。
两园合一的生态园很大,原来一边叫青年生态园,一边叫东山生态园,后来二者合一,又经过不断地建设完善,成为了我们周边最好的去处。
年迈的父亲不能多走,大概每一二百米就得休息,坐下来静静地享受着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赏心悦目。
风中带着青草和花香的味道,身穿燕尾服绅士般的燕子低飞追逐,从我们身边闪电般地穿过。白色的蝴蝶,成双成对,跳着梦幻般的舞步,在花丛中跳着流行的曳步舞,彼此间互相欣赏,相亲相爱的氛围,伴随着花香弥漫在我们眼前。不远处,正在热恋中的花喜鹊,雄性胆大妄为,雌性含蓄内敛,你追我赶的,为喜鹊家族的繁衍生息而努力。天空中盘旋着灰色略带一点棕色的野鸽子,它们算生态园里飞禽中最勇敢的战士了,时而逆风而上,顽强地扇动着翅膀,时而顺风转弯,快如闪电。隐藏在茂密树丛中的小鸟,啾啾地鸣叫着,是在诅咒着肆虐的狂风(当然对它们而言),还是在欢迎我们这些熟悉的或者是陌生的人?或许都不是,它们只是快乐而已。
湖边有一间简易房,窗下有长条凳,正好面对湖面,背风向阳。老父亲坐在那里,开始并没有看向湖面,而是抬着头,看向了更远的青山。
昨天的雨,让青山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柔纱,灰白中略显青黛,半山坡有凉亭,仿佛被大山拥抱在了怀中。远处有若隐若现的身影,近处传来孩童欣喜的叫声,一群鸟儿从我们眼前划过便分道扬镳,或者在湖面盘旋觅食,或者钻进树林,隐匿起来。
老父亲眼神有光也沉静,也许这里能够唤起他那早已经失去的一星点的记忆。
我们搬到生态园周围已经十几年了,时间飞逝,当初老父亲特别喜欢走在环园健身路上,走起来特别有劲,许多年轻人都很羡慕老父亲健硕的身体。现在不同往昔,我也很久没有围绕着生态园走圈了。
青山巍峨,碧水荡漾,满园青翠,鸟语花香。微风吹过,带来了久违的味道。此时此刻,整个生态园又属于我们父子了。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只有眼神的交流,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已经和这山这水这绿色融为了一体。
十几年前,初来乍到,父亲的身体健康,心劲也十分高涨,根本就不屑与我这个不孝子同游生态园,他总是一个人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对于我们儿女的盛情邀约,他是不屑一顾的,说我们根本就跟不上他。父亲说得都是实话,当初他将近八十岁,那身体可是棒棒的,被我的几个外甥他疼爱的外孙拉着去生态园顺着阶梯爬山,回来后外甥们佩服之至,将近八十岁的人,把几个十大几岁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比下去了。
从那时候起,又过了五六年,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我们常说得老年痴呆。不是十分厉害,忽好忽坏的。在一次走丢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放他单独出门了。可老爷子十分倔强,根本就不让我跟着。也多亏了我常年从前重体力劳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否则,跟不住,根本跟不住。
父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后,最愿意去的地方就是生态园。我就按照他的意思,经常带他来这里,几年下来,我们走遍了生态园的所有景点,包括那些偏僻的角落,幽深的密林,两山的沟沟壑壑。
此时此刻,快接近中午了,园里已经没有了人影和喧闹声,就连鸟儿也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我和老父亲,彻底融入了这美丽的园林,只有生态园不堪世事的西北风还在吟唱,仿佛诉说着什么,也似乎在安慰老父亲和我为时光逝去而悲怆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