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传」高冷皇后与跋扈将军(下)

双面间谍邓猛女

邓皇后是个猛人,所以叫邓猛女

梁冀采纳孙寿的建议,把邓猛女送入宫中。邓猛女容颜艳丽,自幼读书识字,又在宣夫人的教导下颇会察言观色,是一个非常有洞察力的女人。邓氏入宫时只是一名宫女,但在梁妠太后的暗中安排下,得以成为桓帝身边的侍女。她特别会来事,稍有一点机会就能牢牢抓住,很快就让桓帝欲罢不能,封为贵人。

桓帝这边本来就没有什么消息可供查探,他每天的日常无非是声色犬马。他很擅长音律,是个出色的歌手,还会许多种乐器,他经常在宫里开音乐会,除此之外,他的精力主要用于组织参加大型海天盛宴活动。邓猛女观察了半天,觉得可供回报的有价值信息寥寥无几,通常都是向梁冀报个平安信了事。

但是桓帝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缺心眼的人吗?也不能这么说。桓帝身边有几个得势的宦官野心挺大,对权倾朝野的梁冀颇不以为然,背后里经常说他的坏话。邓猛女悄悄举报了几个人,这些人立刻受到了梁冀的威胁,但都被桓帝给保下来了,可见桓帝也不全然是个笨蛋。

邓猛女得势之初,本来还是打算全心全意为梁家服务的,但是没想到正在她干劲十足的时候,梁莹皇后的醋坛子翻了。梁皇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桓帝了,因为桓帝到哪都躲着她,眼不见心不烦。梁皇后托人一打听,原来最近桓帝都是在陪邓猛女玩,顿时心头一股邪火腾腾燃烧起来。“本指望来个帮衬的,没想到来了个拆台的,这还得了?”梁莹一怒之下,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法处理问题,她把邓猛女给抽了一顿。

邓氏位分低,被抽了也没地方投诉,只好自认倒霉,但从此与梁氏一族分道扬镳。梁莹就是这种没脑子的冲动型人格,她的冲动直接就把这个“邦女郎”打成了双面间谍。从此后,邓氏经常在桓帝身边说梁家的坏话,并时常提醒桓帝要小心。

梁冀的大局观比梁莹好得多,他很快发现邓猛女这条线渐渐失控。为了挽回对她的控制力,梁冀准备把邓猛女收为养女,让她改姓梁。梁冀想,从前邓猛女的母亲宣夫人一直在外面冒姓梁,经常诈称女儿姓梁,这次让她得偿所愿,她应该欣喜若狂才是,但是没想到宣夫人并未当场答应,而是告诉他,她们要再考虑一下。

邓猛女的姐夫邴尊在朝里做议郎,宣夫人很信任他,就找他来商量此事,邴尊说:“现在梁皇后失宠,正是猛女得势的时候,所以大将军才想收她为养女。梁家是什么出身?当年也就是地痞流氓的货色。如果不是他妹妹梁妠做了皇后,梁家能有今天?现在咱们家的气运到了,岂能让梁家捡了便宜呢!”宣夫人深以为然,就婉拒了梁冀,这一下让梁冀勃然大怒。

邴尊有事要出差去偃城,梁冀派刺客在半路上把他杀死。梁冀还想把宣夫人杀掉,就派武林高手半夜去取她的人头。

宣夫人家住在洛阳延熹里,隔壁住的是中常侍袁赦。刺客晚上穿着夜行衣,奔走在墙头屋脊上,先是到了袁赦家,然后准备从袁家房顶进入宣家。没想到袁赦在外面仇人也多,他为了防刺客,在自家屋顶上设置了一个机关陷阱,这真是太坑人了,完全出乎刺客的意料。

刺客走到袁家房顶上被陷阱给套住,袁赦床头有铃与机关相连,铃声大作意味着房顶有人落网。袁赦以为这刺客必定是来杀他的,赶紧起来敲锣,家中人一起冲出来,把落入陷阱的刺客捆成个粽子。如同《疯狂的石头》里国际大盗麦克栽在一帮土鳖手里一样,江洋大盗倒在了捕鼠夹子上,所谓“盲拳打死老师傅”就是这么一回事。

刺客一落网,宣夫人家就听到了动静,也有人跑到隔壁来助拳,众人把刺客暴打一通,高手也扛不住打,就把事情都招了。听说了实情之后,袁家人面如死灰,知道这回可算把梁大将军了往死里得罪了。宣夫人也大惊失色,天一亮就跑到宫里找桓帝,把这事儿给报告了。

桓帝大怒,心想:“梁冀!朕把你当好兄弟,你特么还真能蹬鼻子上脸啊!朕不就是玩几个女人吗?连这点子小爱好你都要算计,妈蛋,你等着!朕也不是好欺负的!”

跋扈将军恶贯满盈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歌舞,眼见他楼塌了

刺客行刺宣夫人失手,梁冀也很紧张,生怕桓帝报复,但是桓帝接受了邓猛女的建议,对此事不动声色,完全没有反应,依旧每天从日出嗨到日落。如此过了很久,梁冀的心也懈了,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梁冀、孙寿等人穷奢极侈,大兴土木,兴建豪宅,把洛阳城一个片区都包了下来。梁家和孙家在街道两边同时动工,穷极当时工匠之能事,两宅攀比,雕梁画栋,不但要修超级大豪宅,还要修地下暗道。高堂金马,白玉为阶,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金玉珠宝,汗牛充栋。梁家的园林占地方圆十里,挖土筑山,建了九个山坡。梁冀和孙寿乘坐的马车镶嵌金银珠宝,伞盖都是孔雀翎做的,出行时仪仗队堪比帝王。

扶风人士孙奋是个大富豪,但很抠门。梁冀送他四匹马,然后找他借钱五千万,孙奋舍不得,只借了三千万。梁冀大怒,诬告孙奋的母亲是他过去守库的奴婢,说她偷了十斛大珍珠,一千斤紫金,背叛主人,这才发家。于是将孙家兄弟抓起来入狱拷打,打死为止,然后把孙家家财一亿七千多万全部没收。

梁冀还弄了一个私家林苑,方圆千里,他还建了一个兔苑,方圆几十里。梁家的兔子身上都做了记号,谁触犯了兔子就是死罪。有一次,一个从西域来的胡人误杀了一只兔子,此案辗转牵连,被梁冀杀了十几个人偿命。梁冀的亲弟弟梁不疑家的宾客私自进入林苑打猎,梁冀连弟弟的面子都不给,砍死了三十多人。他还专门召集天下亡命之徒,替他在外面抓捕良民为奴,先后抓了几千人,诈称他们为“自卖人”。

下邳人吴树出任宛城县令,来向梁冀辞行,梁冀有亲朋好友在宛城,就拜托吴树关照,吴树说:“如果他们做了违法的事,那么就应该受到处罚。”梁冀很生气,就用毒药把吴树毒死。吴树一言不合就被杀,那些弹劾梁冀的官吏,议论梁冀的读书人,被杀的更是数不胜数。

梁冀的亲弟弟梁不疑礼贤下士,梁冀就暗暗使坏,把他从河南尹任上调入京城,派自己的儿子梁胤接任河南尹。梁胤此时才十六岁,受母亲孙寿教唆,亲手杀了梁冀情妇友通期一家。他长得像胡人养的牧羊犬,于是被人叫做胡狗。胡狗做了河南尹之后,和梁冀一样残暴。

梁不疑见梁冀倒行逆施,知道将来梁家要倒霉,于是辞官回家,和小弟弟粱蒙一起隐居起来。

此时,梁家出了七个侯,两位皇后,六个贵人,两个大将军,三个驸马,女眷中七人被封为夫人,官职卿、相、尹、校的有五十七人,满朝文武一小半出自梁家。

和平元年,梁妠太后实在是无聊到想死,于是她就死了。梁妠一生自己没有做过什么很大的坏事,但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好事,她虽然饱读诗书,但一辈子都在后宫里孤芳自赏,一生过得很无聊。不过梁妠临死前,做了一件事,就是还政于汉桓帝。

梁妠自己不执政,但名义上她是执政的太后,现在她虽然还政,可实际权力仍然在梁冀手里。桓帝虽然心里和梁冀已经掰了交情,但表面上对他依然亲近,他这是要扮猪吃老虎了。

与此同时,梁莹皇后的狂躁症越来越厉害。自从梁莹和桓帝打架翻脸之后,桓帝根本不睬她,连见都懒得见她,天天和一大帮美女玩,完全把她给晾了。梁莹深恨宫里的女人,没事就抓几个小宫女来拿竹签穿手指玩。她派了好多眼线在各宫里盘查,倘若听说谁怀孕了,不管真假就是一刀断魂。桓帝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是对她的那些探子们手段毒辣,只要探子们被他发现,一定是上刀山下油锅十八般酷刑来一遍,慢慢虐杀。

梁莹在宫里折腾了很多年,有一天忽然心脏病发作,旁边虽然都是她平时所谓的亲信,但谁都不救她,大家就这么默然地看着她死掉了。

延熹二年,梁皇后死,桓帝和邓猛女把宫中的梁氏眼线或鸩杀,或暗杀,一一拔除。

桓帝知道宦官唐衡和梁冀不睦,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悄悄问他:“宫里还有谁和梁冀是死对头?”唐衡说:“还有单超、左倌、徐璜、具瑗。”于是桓帝把这五个人叫来密谋,唐衡等人噬臂为盟,立誓诛杀梁冀。

延熹二年八月,梁冀派中黄门张恽为探子去宫里打探消息,被具瑗扣留,罪名是擅闯宫廷,想行刺皇帝。桓帝亲临前殿,召见尚书们,忽然公开梁冀的罪状,让五大宦官分头收回各种符节,由具瑗率领御林军一千多人,把梁冀的住宅给包围了。梁冀猝不及防,被堵了个瓮中捉鳖。钦差带着圣旨,没收了梁冀的大将军印,当日梁冀和孙寿自杀。

桓帝诛灭梁氏党羽,朝堂里的官员杀了一小半,又将梁家、孙家的内外宗族亲戚全部逮捕送到诏狱中,不论男女老少,全部处以死刑。梁冀的弟弟梁不疑、梁蒙二人在此之前已经死了,但家人也被族诛。各地的太守、刺史、校尉中的因梁氏案被诛杀的有近百人,天下官吏获罪者近半数。

朝廷没收梁家的全部财产,低价变卖后,获利三十多亿,桓帝的国库瞬间收到了好几年的赋税,他一高兴之下,免了天下百姓当年一半的租税,举国欢庆,许多人都以为桓帝是圣明天子,大汉复兴有望了。但是,梁氏一门虽然被连根拔起,新的野草又在疯狂滋长。

唐衡等五宦官因诛灭梁冀有功,皆封列侯,称为“五侯”。邓猛女反梁有功,成为桓帝的第二任皇后,汉宫的格局又发生了一次巨变。

高冷皇后与跋扈将军(上)

高冷皇后与跋扈将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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