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年轻时超负荷的劳作,落下病根,经常腰疼腿疼。她说,人老了,就一切都找上了。我们作为子女的,除了心疼,就是多帮她干些家务,减轻她的压力和负担。
那天吃完午饭,母亲对我们说:冬天了,该剥花生了,明年当花生种用。多次劝她不要再种这些地了,她只说:习惯了,荒着可惜。再说,农民哪能离开种地。
母亲的一句“该剥花生了”,勾起我对过往的回忆。
我记得小时候,大人们总是白天家里地里的忙,然后利用晚上闲暇的时光剥花生。那时几乎家家屋地里都摆放着花生角和剥好的花生。
寒冷的深冬,家里烧着热乎乎的暖气,屋子里的空气虽清冷,但火炕却是极热。母亲把簸箕(就是用藤条手编的盛放农作物的用具)放在腿上,一边看着电视剧一边悠闲的剥花生。而我呢,就趴在一旁认真的写作业。柔暖的灯光,简单的摆设,安恬的笑容,构成了农村冬夜室内温馨的画面,好似此刻时光都静止了,那么慢,那么美。
严冬的夜晚,也是我们孩子最幸福的时刻。窗外呼呼的冷风从脖颈间直灌到脊背,门前大槐树光秃挺拔的枝干伸向夜空,家家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白烟。胡同里偶有微亮晃动的灯光和拉长声调且略加颤抖的声音,那是卖臭豆腐酱豆腐的老人,在吆喝着生意。
我们快步流星地跑到小伙伴家院子里,穿过弄堂直奔屋里。到屋里哈着手、搓着耳、跺着脚,有的干脆把手放在炕被下焐一焐。等手脚暖和了,我们就挑选最大的花生或是老爷儿(就是三个角的花生),剥开一条细缝,然后夹在嘴上、耳朵上做游戏。看谁夹的时间长,夹的多,还要美美的在镜子前照一照。
玩累了,我们就跑到炕上,一边在满是水蒸气的窗户上写字画画,一边吃着事先剥好的又小又瘪的花生。此时的花生就是我们的饭后甜点,甘香又美味。
时光穿梭在岁月的脚步里,有些事变得斑驳而遥远,但孩提时的往事却是内心最淳朴最暖心的回忆。
周国平说,在一切往事中,童年占据着最重要的篇章。童年是灵魂生长的源头。
上帝创造的农村,给予我们的一切,让我们经历的一切,又是那么弥足珍贵。我们把她珍藏在心灵的谷仓里,偶尔追忆起,仍有着心生旧地的亲切和留恋感。
母亲腰疼不能久坐,我们就主动承担起剥花生的任务。老公把花生拿到家里来,在客厅里,叫上几个好友,边看电影边剥花生,时而谈着琐碎日长,时而回忆着儿时趣事。过往的记忆和现实的场景重叠,内心翻涌起久违的感动。
为让孩子体验生活,也叫她一起来剥花生。她极不情愿的放在手里剥几个,就借故说是老师让看书搜资料,跑到卧室去了。
心想,真是可怜了现在的孩子。她们除了学习上小班,就是通过手机互联网认知这个世界。童年美好的时光,原始自然的生活正从孩子们的心灵里失去。待到成年回忆,她们可曾有过童年的诗意?却只徒增了我们的悲惋和叹息。
匆忙焦躁的生活里,我用文字悄悄写下对往事的怀念。
在回忆中品位生活的滋味,也是灵魂丰盈的一种方式,更是心灵的自我放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