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是我四姨的儿子，原本跟别人在城里做瓦工，可是活太少，挣不到钱。四姨看我活多，便央求我带上小海。本来我有些看不惯小海，整天吊儿郎当的。染个黄头发不说，胳膊上还刺个纹身。可是，四姨找到我，我只能带上他。一想起小时候经常跑去四姨家吃饭，我明明想拒绝，却张不开口。

小海到不领情。他问我说：“二哥，太重的活我可干不动。”

我笑着看了看他说：“可哪有那么多轻松的活。”

我很少站马路牙子揽活，大多都是熟人介绍。

小海跟我到城里的第二天。房主老刘往楼上运水泥，我就下去帮着往楼上扛。小海扛了两次，就累的不行了。坐在了楼梯上冲我说：“二哥，给我根烟。”

我说：“平时没看你抽烟啊！”

他把手往大腿上一拍说：“谁知道这水泥这么沉，我抽根烟补充一下体力。”

他抽烟的功夫，我又扛了几袋水泥。

还剩最后一袋时，他磨磨蹭蹭地过来说：“我跟你俩抬吧！”

我说：“你给我把着门吧，两个人抬更累。”

老刘对我很感激。跟我闲聊了几句，还了问我家里的情况。当他问到我儿子的年龄时，露出欣喜之色。他说：“你儿子上初一，我儿子上初二。”他还关心了一下我儿子的学习情况。

老刘走后，小海问我说：“二哥，扛水泥给多少钱。”

我说：“当时也没有讲，总不能让老刘自己扛这些水泥吧！”

他脸抽抽一下，看了看我说：“你可真够傻的。”我啥也没说，我之所以活多的推不开，我觉得跟我的傻有一定关系，小海又如何能懂。

第二天，房主老刘就找我去帮他买磁砖。小海也要去，他说他认识几家能便宜。

我们到了生产资料市场。小海就把我和老刘领到他认识的一家。老板介绍了磁砖，价格还不算高。

我掂量着这家的磁砖。以我这么多年接触磁砖，自有我的一套挑选方法：一看外观。色泽越均匀，表面越光滑越好。二听声音。声音越清脆，质量越好。三做实验。水滴在瓷砖背面，水散开后浸透的越慢越好。四用尺量。瓷砖边长的精确度越高越好。

我用我的方式检验了磁砖。我把老刘拉到外面对他说：“这家磁砖便宜是便宜，不过质量不过关。”之后，老刘听我的，换了一家。

回到装修的楼房。小海活也不干，生着闷气。我问他：“咋的了？”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说：“你可真是我二哥，太傻了。”看我不说话，他又说：“我们原来干活，出去帮着房主买磁砖，介绍到熟人家，最后都能给点回扣。你再看看你。”

我说：“咱靠手艺吃饭，不能偷机取巧。你知不知道老话讲，碗边的饭吃不饱人。”

小海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懒得跟我这脑袋不开窍的人理论。他干活时，总想偷点懒，可是一到晚上就想往外面跑。哪有热闹往哪去。回来就跟我说：“二哥，你看人家城里人过的日子，咱跟人家一比，天差地上去了。”

我说：“知道这个，你就得好好干活，把活干精了，每天都有活干，以后也在城里买一个小楼，咱也过过城里人的日子。”

小海的眼神里有些迷茫。他一定对我的想法表示怀疑。

活还有两天就结束了，房主老刘来了。他用我的橡胶锤子，敲着贴好的磁砖。他从我贴的厨房，一直敲到小海贴的厕所。我听到老刘在厕所里不是好声地叫我：“梁师傅，你过来。”

我有些诧异。他说：“你敲敲这块砖。”

我上去敲了敲。我的脸不由得红了。我有些激动地把小海叫了过来，我瞪着他说：“你这活怎么干的？”

小海说：“正好水泥当时不多了。”

“用没了也不能对付。”我声色俱厉地吼着。我又对老刘说：“你放心，我通通检查一遍。”我把小海贴过的每一块磁砖都检查了。一共有三块发空的砖，我都重新贴好。

完工那天，老刘看着光洁的磁砖很高兴。他把钱如数给了我，我从中拿出一百元说：“有几块砖贴的不好，这是罚款。”

老刘说：“这说哪去了，梁师傅。”他把钱推给我，又硬拉着我和小海去了饭店，他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瓶白酒。

几两酒下肚，老刘就打开了话匣子。他说：“梁师傅，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干活人，又实在，手艺又好。你的手机别换号，以后凡是我家的活都交给你。”他又看了看小海说：“小师傅，你要跟梁师傅学，手艺人吃的就是诚信的饭。”

小海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喝了一大口酒，对老刘说：“刘大哥，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做一个诚信的瓦工。”

离开老刘家时，老刘从车里拿出一包衣服非让我带上。他说：“这是我儿子穿小的，正好你儿子小一岁，用得上。”

告别了老刘，我好象告别了一个老朋友。我带着小海向我的下一份活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