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

图片发自简书App

1

我打小就是个早熟的孩子,生理心理皆如此。

当别的女孩还在夏天单穿一件白T恤追着搞事的男同学满操场跑的时候,我就已经到了在外衣里先穿上一件小背心遮羞的时期。同样,当别的女孩还只知道羞羞怯怯地背后谈论某个暗恋的男生时,我就已经交了自己的第一个男朋友。

小学六年级起,到高中二年级,在很多人还对初恋抱有旖旎的幻想时,我已经分手了四任男朋友。

想来每一任都有难忘之处,但从来没有一任是让我难忘这整个人。

而我,也一直迫切地渴望着有这样一个前任。

也许是那个不知道在哪的被称为上帝的家伙看透了我的心思,他就真的给我派来了这样一个人。可惜和我想得不太一样的是,这个人,不是个男的。


初遇楼非,是个下雪的季节。

那天结束了文理分班,七班的理科妹子们带着自己的书包和未干的泪痕抽抽嗒嗒地来到了八班。

楼非前额的碎发用一只黑色钢丝发夹别好,她脸上没有明显的悲伤,还在轻声安慰着身边的女孩。像极了个男孩子,行走、拍肩、抿唇的动作。

我只是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就瞥向别处,从没想过今后会和她有段故事。


2.

某天偶然发现,后黑板上,我的名字被用古体写了上去,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皆无从得知。

当时我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很大胆,很自恋,也最合常理:是不是我这满分的人格魅力与颜值,又捕获了一位爱慕者?

于是我就悄悄地等待着这位追求者能有所作为。

然而不知道是这位追求者太胆小,还是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很久了,我完全没有收到任何一位男同志的求爱信号。

正当我已经对寻找这位暗恋者失去信心了,楼非跑过来,亲密地揽着我的肩对我说:你看我写的你的名字,好看吧。

她指着后黑板上的那两个古体字对我说。

彼时的我对同性恋这回事没任何概念,于是我重击了她的肩膀。因为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了,我沮丧地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恋爱次数到头了,没有人会喜欢我了。


3.

刚和楼非熟起来那阵子,我觉得她是个受虐狂兼施虐狂。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我重击楼非的那一下子,让她像是找到亲人一样开始天天往我身边凑,然后疯狂对我实施重击。

她爱好体育,是个篮排足好手,还会打点武术,是以她重击的每一下并不是女孩子“嘤嘤嘤”的小粉拳,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暴击。

力道上的悬殊让我觉得她真是没分寸,不适合和我做朋友。于是我选择悄悄远离她。

可她却不知所以,于是每天,我仍要遭受暴击。

后来,我实在无法忍受,遍体鳞伤的我选择抗议这个暴徒的所作所为。

楼非听完我的谴责,一脸的不好意思,她慌乱地和我道歉,解释自己并没觉得用了很大的力。

于是自此以后,她打招呼的方式由重击变成了突然的背后拥抱。

那时候我也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毕竟女孩这种生物,是上个厕所都要手拉着手去的。


4.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楼非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当别的同龄人正为乳房已停止发育而不安时,发育状态极为不错的楼非只表示她烦极了身前这两坨肉,她愿意不收分文兴高采烈地把它们送给任何更有需求的女同胞。

同样,当别的女孩子在羞羞怯怯地和心爱的少年郎暗送秋波时,楼非只顾每天将短袖撸到脖子,咬着笔蹙着眉和自己心爱的物理学大战过后再跑到操场上大汗淋漓的和男同学们干一场球。


我天生粗心,丢东西乃常事,且从未长过记性,高中三年里天知道这丢三落四的坏毛病让我浪费了多少多余的时间与钱财。

而自从认识楼非,她待我真的很好,但凡我有丢了的东西,她都会一一帮我找到。

某次微机课上落下眼镜,飞奔回教室,四班同学已就座,眼镜早已不知所踪。我沮丧地感叹“没有眼镜,那今天剩下的课就都成了催眠药了。”而楼非知道后,一声不吭,中午饭五分钟扒完就窜到四班挨个同学询问。最后终于是找到了。看到我惊喜的模样,她只是趴在桌上,冲我露出一双狡黠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另一次,是我跑操时没留意,将口袋里妹妹特意替我赢到的三颗蓝色玻璃球弄丢了。东西本身是分文不值,可想到只有七岁的妹妹将它们送我时洋溢着的天真与兴奋,甜甜地说:“姐姐,我知道你最喜欢这种蓝了!”我觉得弄丢它们的自己简直是个罪人。而楼非,午休时间没有回到教室休息,只用焦急的语气向巡视的主任解释道,自己弄丢了奶奶送的价格不菲的项链。而后,转了五十分钟操场,带回了我的两颗玻璃球,还遗憾地挠了挠头:转了几圈,只找得到它们俩了。


5.

“哇,你对我也太好了吧。”我只能如此回复她。

否则我还能说什么呢?说你是不是喜欢我还是,我知道你喜欢我。


楼非患有哮喘,发作的时候总会给我发些莫名其妙的话,例如“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亦或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真的想问…”却没有一次问了出来。

起初她发病时给我发的这些消息我只当是她的病痛亟需一个人和几句矫情的话来抒发,而经历她一次又一次无私的给予我的善意后,我明白了原来那不是矫情,而那“一个人“原来也只能是我。

我开始为她而悲伤,为我们而悲伤,为我做不了她所希望的而悲伤。


后来,上高三,我找了下一个男朋友。起初只以为是同学们瞎起哄的楼非知道真相后惊讶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不易察觉的悲伤与,厌恶。

“那就讨厌我吧,如果这样可以让你放下。“

 

而高三接下来的日子,楼非与我极少交流了,有时偶尔双目对视,她的眼里有一瞬间冷漠,而后立即别开视线。

高三的生日,桌上摆着一个小礼物,拆开后,里面是一个精致的小房子,上面插着一张便条,展开来,便条写:“楼船夜雪瓜洲渡“。我朝她的方向看去,只留给我一个僵直的背影。

这诗的背后意与我们毫不相干,想来楼非附这样一句诗,只是因为楼和雪,如此巧的,依偎在一起。


三年说慢也快,转眼间,高中的年历已翻到末页。

在去看考场的路上,我收到了楼非时隔许久许久发来的问候,无非是鼓励考试之类的话。

“加油,好吗。”

“毕竟我曾那么爱过你。”

最后的最后,她说。

彼时的我正行驶在胶州湾大桥,顺着车窗看出去就是广阔碧蓝的海,这个多风的海滨城市今天意外的风平浪静,轮船在缓缓地前行,桅杆上没有撑起帆,一根根远观纤细的钢筋像极古筝上轻触就颤颤巍巍发声的弦。

我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嗯。”我极轻极轻地在心里说。


6.

现今,我留在家乡上大学,而楼非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城市。

我们自毕业后就没有再私下见过面,仅有的几次相见就是同学聚会的时候,说不上相顾无言,但也已经没有攀谈的余地。

很难描述那时的我对于她是什么感情,也许是有朦朦胧胧的好感,但与“喜欢”之间隔了条名为性别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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