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10年的生活片段,在我垂死之际,如灯火般地亮在我心间,又迅速闪过,只剩下我和肉体上的痛苦相伴。我突然觉得,之前许多年,都是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因为此时此刻,我才开始仔细品味这段人生,才明白原来在我身上有着这样柔暖温馨的巧合:在我出世前,我还没有期待着能有这样一位母亲的时候,我的母亲就日日夜夜盼着我的到来;正如同在这短暂的岁月里,我还从没有为她付出什么时,她就已经为我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我一边回想着过往,一边奄奄一息地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我为数不多的体面衣服也被血浸透了,湿湿地糊着我的身体,让苍白脸色的我像是一个裹着红颜料的纸人。在这种身痛神散的情形下,我想起了那件母亲送给我的厚衣服。
那时天气冷得出奇,我和小伙伴们不时玩耍蹦跳,可还是觉得有些冷。然而,我的母亲,衣着单薄,在烧饼摊里站着,每天晨炊星饭,却在我问起时告诉我,她觉得不冷。可是,她并不是耐冷的人呀。她不仅说自己不冷,还说,安安应该添点衣服了,于是为我买来了那件厚衣服。奇怪的是,我穿上它之后,不仅身体暖暖的,心也暖暖的。
这是我六、七岁时发生的事,离现在还不太远。不过,跟下面这个比,就有些久远了。
我清晰地记得它,毕竟它发生在今年——这一年我的木匠父亲才刚去从军。
我去母亲的烧饼摊旁看望母亲,看着看着,重点就不在母亲这里了。我痴痴地盯着别家孩子拿的小玩具,在迷乱中缓缓地拖着腿,向着玩具慢慢地行进,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跟着人家走,直到她转过头瞪了我一眼,我才不舍地扭头回去。我自以为母亲应该没有见到我这好笑的举动,可是那天晚上,我的想法就被推翻了。
母亲送给我一个木制玩具,几乎像是那小玩具的复制品。我拿着它,感受着这份沉甸甸的幸福,闻着它木头的香气。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我眼前粗糙的大手上,在年代久远的茧子间,添了个紫红的新伤。我问她,她说是没看清,锤到的。
第二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母亲先前在我被子上绣的小鸟,虽然谈不上精致,但也憨态可掬。因此,我想,母亲应当是一个眼神极好的人,又怎会没看清呢?
这事扰乱了我的思绪很久,不过后来也渐渐忘却了。
母亲病了。
我有些讶异。虽然她一直都有胃痛的毛病,但是也坚持做着烤烧饼这样累人的活计。所以,我以为她的身体还很康健。邻家的姐姐看到母亲脸色不好,翌日关切地来问我。
"你母亲怎么了?"
"我妈妈得胃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