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不求回报的那种，奋不顾身的那种，感觉整个世界都是ta的那种……

你也许爱过，也许没有。但你，一定这样被爱过。

我也一样。

1998年2月14日农历正月十八，一声清脆的童音打破了世界的寂静。伴随而来的，是一大坨肉团的呱呱坠地……肉团滚啊滚，滚了十九余年，滚成了一个有着一头自然卷发的阳光帅气的大男孩。闲暇时候我曾寻来奇人异士，悄悄给此人占了一卦，发现此人骨骼清奇奇经八脉十二经脉俱通，若是放在武侠剧中，绝对是一等一的武学奇才必将在江湖上搅起一阵腥风血雨……

不对…不对…因生非武侠时代，我恳请异士再卜一卦。异士略带踌躇，缓缓点头。良久……异士豁然睁开双眼，眉头一皱，瞪大眼睛看着我，一字一顿:此人之命格…不可妄测也！

我摸了摸下巴上飘逸的胡须，若有所思。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出生至今，我已经走过了将近二十年。因过度地早熟，早在孩提懵懂时期，对于情这种摸之不着触之不及的东西，我已是有了模糊的认知。说好感也好说欣赏也罢，我似乎悄悄地悄悄地欣赏过不少人……（不少是大于2的个位数）但是，在我独自经历着这些的时候，有一个人，用一种比我的悄悄更悄悄的方式，爱了我将近二十年。

爱我的第一声哇哇大哭，爱我的第一声mama，爱我第一次尿裤子，爱我第一次学走路，爱我的第一次调皮捣蛋，爱我的第一次不懂事，爱我的第一次拌嘴，爱我的第一次偷偷玩水，爱我的第一句你能不能别这么啰嗦……

她也许也恨过我。

恨我那次把脚踩入火坑一蹦三尺高哇哇大哭住院几十天说我疼，恨我那次走着走着突然一动不动捂着腹部咬着牙说没事头上的汗豆大的流最终又是hospital几日游，恨我有太多的不小心身上总是三两处伤疤处处疼……

她总是一言不发，静静地转过身，不着痕迹地揩揩眼泪，她没有说，她心疼。

她总是这样，从来不说。

她只说一些特别幼稚的事情。现在想想，已经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时光回溯，2002年，我们那儿下了第一场大雪。那一年，阳光帅气的大男孩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可爱宝宝，年方四岁，肉嘟嘟的，可爱到令人发指。

那一年可爱宝宝的哥哥上了幼儿园，宝宝就一个小孩子在家，觉得孤单。而且，宝宝听说哥哥去的那个地方可以看书听故事，于是，宝宝的心不安分地动了起来。

妈妈妈妈……我要和哥哥一起去上学，我爱学习。

不行不行，你年纪还太小了，过两年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爱学习，我明天就要去。可爱宝宝扬起了肉嘟嘟的小拳头，在空气里划来划去。不让我去我就哭，呜哇呜哇……

熊孩子，要是此刻能够穿越回2002年，我打哭你信不信，这么小就这么皮。那时候4岁入幼儿园，六岁一年级，多不容易，屁事不懂就瞎吵吵。还扬起小拳头，把它打肿了信不信！

但也就是这样，可爱宝宝成功赖进了幼儿园。开始了他漫长的学习生涯……

某天，他回到家里。

妈妈妈妈，你知道吗我在班里是最厉害的耶~

妈妈一听就笑了，熊孩子你咋地厉害了，说出来妈妈听听。

妈妈，我打架最厉害，我们今天玩打架，我打哭了两个，哥没帮我，我自己打的。我虽然也疼，但我没哭嘿嘿……

你你你吧啦吧啦……

我不知道当时这个全天下最美的女人是什么表情说了什么话，记忆太模糊，最深处的记忆我已经全然遗忘。事实上这些事情我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以上的记叙，都是从她的碎碎念里，一遍又一遍地听到的。而每一次她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她总是在笑，嘿嘿地笑，笑得充满了家的味道。

后来时间把人推了又推，推出了我的任性和叛逆。我曾经一度不爱听她说话。她老是说你坐着不要弯着背，不然以后驼背了就辛苦了，她常说早上起来别用冷水洗头，容易得病，她总说在学校不要学坏不能跟坏样，要好好学习……

我常常别过脸去，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耶。然后径直地走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久，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半年，也可能一两年。我全忘记。也从未听谁提起。

她扛下了所有的难，疼过我所有的疼，却独自疼自己的疼。我记忆深刻的一次，是因我而起。那次在搬一块床那么大的木板，厚厚的，重重的。我兴致冲冲地说我来我来，她不让，我偏要自己来，我先把木板侧着竖起来，想挪着走。挪着挪着一不小心，身体往前倾，手上按着木板往下整个人往下倒，她站在木板另一侧，来不及避开，退了又退，最后木板压在她的脚上，我整个人坐在木板上……

我听到她暗自吸了一口冷气，嘶的一声，嘶得我的心咯噔一下。直到现在，那副场景仍然历历在目。那一年，我初一。

而这样的痛，只是其中之一。

就这么晃晃悠悠着，时间的河带，她默默地陪着我踩过了许多年。余生还将一起踩，踩很久很久，踩到我的牙齿都掉光了头发也没了说话都不再利索了，踩到我们都渐自从容才好。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搜寻完所有的记忆，发现她竟从未说过如何如何地爱我，而我，或因为羞于表达或觉得矫情，亦从未有过任何爱的表达。我记得许多次的通话里，我犹豫很久很久，想要大胆地说一次，却总是在说出妈……之后，短暂地停顿，然后把手机拿开反手啪得就给自己一巴掌，在心里怒吼:羞涩个屁啊。然后转头说没事注意身体就这样吧……

年轻时候的感情，原都是这样地羞于表达。

有时候我想很久，我想，爱情也好，亲情也罢，最真的感情想来也真是最难开口的吧，那些轻易可以说出的喜欢或爱，不一定不够真，但一定不那么深。最深的，却是这样的刺激肾上腺素急剧分泌的话到嘴边欲言又止的磨蹭了半天纠结地挠心挠肝的，两个字或者三个字。

没事。

我爱你。

所以，你爱过一个人吗？很真很真的那种。奋不顾身的那种。满脑子满世界都是ta的那种。

假如没有，先学会被爱吧。你要知道，在你得意或者失意的背后，你的身后永远有一双眼睛，带着最初的最纯粹的爱与关怀，凝望着你。这样的爱，她从不提起。

今天是2017年5月13日，周六，母亲节的前一天。

明天通个电话吧，你懂的。

摸一摸下巴，回过神来。这位骨骼清奇的年轻人，原是出自全天下最美的女人的十月怀胎。难怪。难怪。

此刻，清风拂过杨柳，水面波澜不惊。